“师姐,你?”赵影儿靠近嗅了嗅,有点捉摸不透,心里有了个大胆的猜测。
“嗯,我能感觉到,我离太一只有一步了。”
“真的!那姐姐不是比大师兄还厉害吗!”赵影儿很高兴,这下可以狐假虎威狠狠地嘲讽大师兄了。大师兄隐隐感受到太一境的时候,可比姐姐现在的年纪要大了一岁不止呢。
黑羽摇了摇头:“你呀,要跟大师兄吵架可别拉着我,我可打不过大师兄。”
“那就等姐姐先突破!然后狠狠地敲大师兄的脑袋!”赵影儿已经在幻想着仗势欺人的快乐了,“姐姐,你能感觉到,是道界还是心界的?”
所谓道界心界,太一境两界。一界求天道,是为道界,空寂虚无,妙湛渊默;一界求诸己心,是为心界,清净灵明,冲和温粹。
太一境,到了茶道会上,就能拥有与各方势力平等对话的权利了。
“道界。”
“哦。”赵影儿拉长了音,似乎很不满,大师兄也是道界,那姐姐不就跟大师兄一样了嘛。
“等到下一回茶道会,姐姐肯定能突破,给天下一个大大的惊喜!”赵影儿兴致不减,兴奋地替姐姐规划一鸣惊人的大计划。
茶道会啊……黑羽默默在心里盘算,除了自家大师兄,天下或许确实没有比得上自己的人了。不过,这也不是因为自己如何强,不过是因为当今天下瞩目的天才都太过年幼。自家小师弟唐墨,还不到十五岁;枪甲那位与自己曾有过一面之缘的徒弟,跟小师弟一般年纪;天下第一大枪宗大袋宗座下亲传弟子,才不过十岁,那才是真正的天之骄子,万众瞩目;还有与自家宗门一向关系密切的龙虎山老天师的徒弟,跟自己一样是女儿身,还未及笄,却是比自己还要耀眼得多;宋国镇国将军冯宝冯子山的儿子,有着冯小宝这个土气名字的天才少年,也不过十三岁的年纪;秦国的周宇,与自己一见如故的天才少女……黑羽心底默默盘点着这些比自己小了十岁有余的少年,暗暗感慨:十年之后,这天下江湖该是如何的盛世啊。
“姐姐,怎么了?你好像有点不开心啊?”赵影儿看着黑羽,关切地问道。
“没什么,我只是在想,当今天下,那些还未及加冠的天才。没能晚生十年,真是遗憾呐。”
赵影儿又不开心了——师兄也说过同样的话。对自己来说,能够生在这个平平无奇的年代,在玉剑宗拜入宗主门下,自己已经很庆幸了。但对大师兄他们来说,却还是想跟那些自己难以望其项背的耀眼天才们真正站在一起,同台竞技。果然,自己跟姐姐终究还是不一样啊。
“你这又是怎么了?”黑羽转过来看着赵影儿,这回倒轮到她不开心了。
“嗯。没什么。”赵影儿敷衍地应了一声,“真好啊,我就没法跟姐姐一样这么想。我呀,只想着,幸亏自己没跟他们生在同一个年代,才能在咱们宗门里混到一席之地。我才不想什么龙争虎斗,我只想安安稳稳地过我的日子。”
“这样啊,那不也挺好的嘛?”
“我自己也不知道好不好,不过我真的没有兴趣去跟人争个高下。”
“有什么不好的。一切顺从自身不就好了。你是咱们几个里修炼最懒散的,却一点不比别人差。我觉得依你的心性,等到未来突破太一境的时候,恐怕会水到渠成,完全不受桎梏。”
“我怎么一点都不觉得姐姐这话有在夸奖我?”
“就是在夸你啦。”黑羽最后伸手摸了摸赵影儿的头,“我走啦。”
赵影儿极目远望姐姐离开的方向,直到看不见御剑的身影,才收回目光,轻轻叹了口气。
这姑娘啊,其实最怕孤独。
叹了口气,还得继续上路,姐姐不在意星夜兼程,自己可受不了,前头不过十里地就有个镇子,到了镇上,好歹有个投宿的去处。嗯,作为气质绝尘的美女,一定不能熬夜。
十里地,说远也不算远,徒步而行,也用不了半个时辰。赵影儿腰里别着软剑,漫不经心地往东南走,夜色渐浓,所幸路面比较宽敞齐整,再加上夜空晴朗,有皎皎明月照人行,赶着一小段夜路并不是什么叫人觉得不快的麻烦事。身边的景物缓缓变换,起伏越来越大,终于到了完全连绵成山。不知是哪位的手笔,这山是从半截拦腰竖着劈断的。想来或许也不是哪位高人前辈的手笔,不过是徭役劳工们开山修路的证明。虽说路是开了,但这一坐高耸笔直的绝壁遮光避月,把赵影儿整个人都吞没在了黑暗中。
赵影儿本就觉着自己一个人颇有些孤独可怜了。如今再混在黑暗里,不是更显得凄凉,赶忙加快脚步,走过这足有百丈长远的笔直山崖,却不得不因为不速之客放慢脚步。缓坡上的山林中似乎有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但似乎不知为何又放弃了行凶的想法,按兵不动,静静地为赵影儿让出道路。
赵影儿正愁这满腹忧郁没出发泄呢。这几个小毛贼,不是送上门来给姑奶奶泄愤的?他们想放自己走?自己可不想放他们走!
拔剑指向黑暗中的贼人:“你们是有点骨气,自己出来,还是等我给你们拎出来?”
“姑娘,大路朝天,各走一边,何必自找麻烦?”
隐藏在暗处的人虽然没有要现身的打算,但不得不出声回应。毕竟,提着剑的文弱书生,纨绔弟子他们见过,大晚上一个姑娘家挎着剑,恐怕不太可能是中看不中用的装饰,大概率是有点真东西的。他们这些常年游走在黑暗中的贼寇,最重要的,就是足够胆小,足够谨慎。
可惜,他们遇见了态度不太友好,身手也不太友好的赵影儿。赵影儿听声辨位,软剑脱手,根本快得看不清发生了什么,刚刚开口说话的人,就只来得及发出一声闷哼,就直愣愣地倒在地上,双手死命地握着自己的脖子。旁边几人看到这一幕,哪里还敢有什么想法,扭头就跑。不过,结果也是可想而知,若是叫这几只阿猫阿狗从自己手下逃走,那赵影儿这个玉剑宗六徒的身份,可就是个值得天下人耻笑的大笑话了。
兔起鹘落之间,除了赵影儿特意留下一个用来跑腿干活的人以外,其他人,都成了剑下亡魂。
“你,砍下他们的脑袋,去前面的镇子上投案。”赵影儿指着那跪在地上连求饶的话都忘了说的瘦弱男人,留下这一句话,就收剑入鞘,扬长而去。
过了好一会儿,赵影儿都信步走出去几十丈远,这瘦弱的身影才反应过来,不住地冲着赵影儿磕头,边磕边喊:“谢姑奶奶饶命,谢姑奶奶饶命啊!”
赵影儿才不想管他喊什么,可顿了一下脚步,转头冲着他喊了一声:“别忘了跟官府的人说,是玉剑宗的弟子赵影儿路见不平。”
说完,也不管那侥幸捡了一条命的贼人是什么反应,自顾自地只管赶自己的路。
了结了这事,也才堪堪走过一半的路程,约摸还有五里地才能到镇子。不过,好在有这一段惩恶扬善的举动之后,赵影儿心情稍微好了一些,随手折下旁边的树枝,轻轻地摆来摆去,自娱自乐。
“喂!还有人吗?”不多时,赵影儿就进了镇子,站在一家叫悦来客栈的门前。虽然敲门很有礼节,但这扯着嗓子喊的气势,可跟礼节没有半点关系。
“哎,哎,来了来了,您稍待。”屋里话音未落,吱呀呀门开,一个跟赵影儿差不多年纪的小二郎站在门里,看上去就是一副伶俐模样,眼尖手快,瞥见赵影儿腰间细剑,往后让出路来,忙喊:“这位客官您里边请。”
“给我弄点吃的,再把你们这最好的房腾出来。”
“客官您稍待,吃饭好说,小的这就去准备。只是这上房一间有客人先来的,已经占了,只有一般的客房,委屈您,将就一晚?”
“是个什么样的人?是你们这有权有势的人,还是跟我一样远游的旅人?”
“是个游方的道士,带这个十三四岁的徒弟。哎呦,客官,我跟您讲,您可千万别跟那些人一般见识,都怕脏了您的眼!”
“哦,这话是什么意思?”
“哎,咱开门做生意的,本不该说些客人的长短,可是那位道长,一身破烂衣裳都反光,实在不能见人。”
“哦哦,你这店小二,好生无理,贫道又不是不给你房钱,又不是短了你饭钱,你就在背后这样讲人坏话。”
赵影儿冲着声音源头的二楼望了一眼,借着烛火瞥了一眼那老道,赶忙别过脸——实在脏眼睛!赵影儿咳了一声:“这位道长,我说实话,这家店没把你扔出去,态度还是不错的。”
“哎呦,你这个女娃娃,也来笑话贫道。”那道士依旧是笑呵呵地打哈哈,也不恼也不羞,又转身回了房间。
店小二递给赵影儿一个眼神:看见了吧,就是这么个人。
赵影儿也只能无奈点了点头,跟他抢上房,抢不抢得来另说,你就是抢来了怕是也不敢住。赵影儿看了看西边那道士的房间,转头指向东边:“给我开个这边的房间。”
“哎,好嘞,客官您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