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了杜府,朱旭心里盘算着明天也去一趟朝会,好跟杜侍郎当面说这事儿。本来,依他的品阶,朝会上连位子都没有,但他是誉满天下的世子,品阶这玩意在他眼里真没什么意思,他是不想去掺和,才谢绝了高官,讨了个无关轻重的官职,也就是方便必要的时候师出有名。陛下叮嘱过,朝会他想去就去,不想去就不去,反正真有什么大事他阿爹能转告。去了呢,就站在最后面的位子凑个数。朱旭呢也不客气,平时不怎么去,每个月就初一十五固定去两趟,其他时候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
这快中午了,朱旭也不想着回家,就径直往东宫赶。自从回京以来,这几天都没什么空跟太子哥哥一块儿玩,今天中午去蹭个饭也好。
这转头就到了东宫,守卫内侍也都没拦着,世子可以自由进出东宫,这是皇上的意思。“太子殿下现在何处?可吃过午饭了?”“殿下现在正殿,还未用午饭。”“你通知他们多备一双碗筷给我,我去找殿下。”“是。”
原先出宫的时候,朱旭最是尊君臣之礼,越是那种时候,他越是不敢僭越。如今在下人面前,他也是一口一个太子殿下,等在正殿找着太子殿下,朱旭可没这么多戏了。“彦哥哥,还没忙完?”“我这可一天忙到晚,你这闲人还来刺激我。”“彦哥哥是忙人,没空想我,我可想彦哥哥。”“你呀。”“好了好了,别忙了,该吃午饭了。我陪彦哥哥一起吃午饭。”朱旭不顾规矩,拉着太子的袖子。
“让朕来看看是哪个乱臣贼子在祸害我家太子。”说着玩笑话,年轻男人这就来到两个孩子身边,正是当今天子,钟离信。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父皇。”“好好,都起来吧。”“父皇今天怎么有空来。”“当爹的来看看儿子有什么不好。”“父皇是君父,不是我一个人的父亲,应该以天下为重。”“你呀,不用这么守规矩,学学这小猴子。”朱旭心里不大高兴。自己来找彦哥哥玩,你一个大人就这么闲吗?没事干吗?边军都练好了?赋税都收上来了?官场都整治清明了?跟周边国家的外交都搞好了?找点事儿做!
要说吧,朱旭这想法倒有些不讲理了,人家父子和睦跟你一个外人有啥关系,该一边玩去的不是你吗?不过现在的朱旭可不会想这些。
“听说你翻人家杜侍郎的院墙了?”这个杜千,自家院墙让人翻了还好意思往外说?“是,臣看杜大人家里花开得漂亮,进去看看。”“听着没有,说他小猴子他还不乐意。你们俩啊,这些年一块长大,怎么也不相互影响一下,让他学学你的稳重,你也学学他的灵活。行,旭儿也别走了,咱仨一块吃顿饭。”“谢陛下”
楚国有太子,齐国也有太子。这边楚国太子跟国君还捎个外人如何和睦不提,这边齐国太子可没这份待遇。齐国国君熊武对外胆小怕事,对内残暴不仁,昏庸无能,太子劝谏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这一回,熊武真是昏了头了,竟然想增税十之六。太子又进谏,一时口不择言,竟然说:“父皇忘了鲁国灭国的教训了吗?”熊武勃然大怒,怒斥太子:“你是太子,你还盼着有人来夺了朕的江山吗?你心里可还有朕这个父皇?你对得起列祖列宗吗?”于是,熊武借口太子失德不敬宗庙,意欲废太子立小儿子襄王为太子。满朝文武有太子党有襄王党,争执不休。最后保住了太子的位子。但太子被罚守皇陵思过,这一招文武大臣也没法阻拦。
其实朝中众臣也都明白,太子跟皇帝长久以来君臣不和父子不睦。自家国君什么样子,他们这些做臣子的,也都明白。上有所好下必甚之。这齐国的官场,也不像个样子。有那些个忠义之士,无力回天。有年轻气盛的年轻官员,不愿同流合污,也不堪打压受辱,辞官的辞官,告病的告病。其实太子说的没错,再这么下去,真要步鲁国的后尘。不过当朝的那些个大臣可不管这么多,他们只管捞钱,为非作歹作威作福。
太子轻车简从,走在去往皇陵的路上。既无仆从,也无侍卫,只有一个从小一起长大的伴读陪在身边。太子看了看身边的伴读,心里满是愧疚。日久见人心。他如今没落成这般模样,没人愿意陪着自己,更没有愿意顶着皇帝的压力陪在自己身边,只有他还陪着自己。“殿下,时候不早了,咱们找个客栈吃顿饭,歇歇脚吧。”“好。”两人往前赶,没走出二里,有个看起来普普通通的农家汉子拦住了二人去路。“老伯,你为何拦住我二人?”“太子殿下您不认得我,我却认得你。”见来人识得自己,太子也惊讶。“先生是?”“我是谁不重要。请殿下即刻改道”“这是为何?”“臣是碧贵妃派来刺杀殿下的,臣不忍心,故来提醒殿下。”碧贵妃,襄王的母妃,熊武最宠爱的女人。
这该如何是好,太子一时也觉得天旋地转,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贵妃派人刺杀我,父皇是什么态度?默许了?还是根本不关心?“殿下且宽心,臣愿一路陪同,护卫殿下。”得道多助失道寡助。伴读摇了摇头,如今就算到了皇陵又有什么用?陛下与殿下已经不死不休了。“臣斗胆进言,殿下不如逃往邻国,以求庇佑。”“天下之大,我又能逃往哪里去呢?”“楚国君臣清明,素有誉名,可往求庇佑。”“不,臣以为不妥。”刺客说话了,他是武夫,有武夫的考量,“国事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如今齐楚合力抗秦,齐国恐怕不愿得罪陛下。依臣之见,可以往韩国。借韩国之力,掀起战事,践祚称帝!”“不!借他国之力,不过是饮鸩止渴。他楚国以农民起义建国,我齐国也可以!我是太子,师出有名。借我的名号,召集天下农民,起义反抗。”“殿下英明,或可一试试。”“臣以为然。”太子抬头看了看还正毒辣的太阳,这个还差一岁就要加冠的少年,这一刻仿佛突然长大了。
说干就干,一行三人这就改道前往皇陵,表面上做出忍辱负重委曲求全的样子,暗地里紧锣密鼓地筹划,以太子的身份,联络百姓,反抗国君。计划出奇的顺利,一个多月时间,天下英豪云集,纷纷归附太子。齐国大地上,暗流涌动。
这齐国太子不说,说回楚国。朱旭在东宫吃了午饭,回家练功,安安稳稳地度过了一天。第二天一早。跟着阿爹一块去早朝,在最后面挤了个位子,身边那些个平日里在各自位子上说一不二的五品大员们对这孩子可是一点意见不敢有,挤着就挤着呗。
上过了早朝,跟杜侍郎把事一说,杜侍郎昨晚已经听夫人说过了自然也是乐见其成,昨晚就已经把先前的夫子打发走了。朱旭这就往杜府去。这会不能翻墙了,老老实实从正门进,又见着杜月儿,规规矩矩地拜师。一切准备就绪,这就正式开始授课。朱旭先让月儿随意写了一个字。打眼一看,握笔姿势书写顺序都挺好。一挥手:“走。”“走?去哪?”“去花园。”“好呀…不是要讲课吗?”“去花园讲课。”下人们也不好拦着,就跟着一块去呗。
进了花园,正是昨天第一眼见着的桂花树。“月儿知道这个是什么花吗?”“嗯,是桂花。”“月儿会写吗?”“不会…”“我教你。”朱旭也没拿纸笔,就用树枝在地上写了“桂花树”三个字。“桂花树。”朱旭念一遍。“桂花树。”月儿跟着念。“对,这个花,就叫桂花。这个树字呢,有根有枝有叶有花有果的,就叫树。”“桂花、树?”“对对,花叫桂花,树就叫桂花树。”朱旭对树的解释叫月儿觉得高兴:“那什么是花呢?”朱旭有些犯难了,总不能跟人家小姑娘说:啊,花啊。就是植物的生殖器,你闻闻,还香的呢。拖出去打死都不怨。
“花呢,就是这种从中间往四周散开几瓣有香味的东西,你看,花也分男女,不叫男女,叫雌雄。哎。你会写男女吗?”“会的。”“那就好,你看,雌、雄。雌就是女的意思,雄就是男的意思。”“这两个字好难写。”“没关系,没关系,先不用学着写,雌就是女,雄就是男,这个知道了吗?”“嗯,知道。”“花有雌雄,花里面有香味,雌雄都有,但雌雄里面发出香味的小小粉末是不一样的,把雄的粉末和雌的粉末掺和在一起,就能生成小种子,小种子长大就成了果实。果实里面就藏着小树苗。就成长成下一代桂花树了。”
“那有的树为什么不开花不结果呢?”“这个叫扦插,字我先不写了。”朱旭说着顺手折下枝条,插在地上,“看,就这样就可以长成下一棵树了。”“好厉害!月儿也可以长出下一个月儿吗?”小丫头说着,就上手打算拔一根头发下来。朱旭摇摇头,拦住了他。“不可以的。只有这些绿绿的,不会动的,叫做植物的东西才可以。我们会动会跑会跳,我们是动物。植物、动物,这样写。我们就像花一样,把两种粉撒下一起,然后才能长出来。”“但是阿娘说,月儿是从阿娘肚子里出来的。”“对啊,那是因为啊,月儿的阿爹和阿娘把粉末都撒在阿娘肚子里,在阿娘肚子里慢慢长,就不用怕外面的风吹日晒了。”“阿娘好厉害!”“对啊,很厉害的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