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汉奸心知肚明,大年初一要烧的不是开年第一炷香,而是态度!
他们乖乖去烧,意味着臣服、听招呼、遵从安排。
然而迎接日军进了济南的五个汉奸,因为利益、权利分配的问题,已经不愿臣服,不想听招呼,更不满于遵从安排。
所以今晚喝的也不是羊汤,而是喝喝看五个人能不能喝到一个锅里去。
此时马亮的这话,瞬间抚平了在场几大汉奸彼此间的嫌隙疙瘩。
唐伯成第一个翻白眼:“我不去!当初廖先生游说我效忠皇军,我掏钱掏人掏力气,恨不能把心窝子掏给他!结果呢,维持会成立的时候屁事都没我的,还给我画大饼,让我等省公署成立!现在好了,要筹建省公署了,我怎么安排还没影,先有消息说他要做公署总顾问!怎么,我脑袋让驴踢大的,当炮灰上瘾么?”
马亮摆摆手:“话不能这么说,我们五个能一起共事,全赖廖先生暗中周旋,他有现在的地位,也算实至名归。”
何素谱有意见:“你马会长肯定是这么说喽!听说维持会改组省公署的时候,你这个会长顺水推舟,要去做省公署的省座,一把手对吧?”
马亮继续摆手:“谣言!都是谣言!任命书没有正式下达之前做不得准的!何统掌不要乱说!”
朱圭山咧嘴一笑:“马会长一口咬定是乱说,那就是乱说了?你给特务机关的皇军打个报告辞掉省公署省座一职,我就信你这是乱说!”
张兴五凑了个趣:“既然是乱说,我也乱说两句。省座位置我是不想的,我就想捞个副省座的位置坐坐!发财带上我,背黑锅别找我!自在!”
马亮气急败坏的跺脚:“商量要不要跟廖先生去烧香呢,你们胡扯八扯什么?”
朱何张彼此对视,闭紧嘴巴不言语。
唐伯成冷笑开口:“马会长,别光问我们去不去,你呢?你去不去?”
马亮拿起何素谱面前小筐里的烧饼悠哉悠哉的咬了一口:“省公署的省座听着是一把手,事实上还不都是听皇军的,听廖先生那个公署总顾问的?傀儡罢了!要是廖先生愿意把总顾问的位置让给我坐坐,我不介意跟他一块儿烧烧香。”
朱圭山皱皱眉头:“马会长,开年第一炷香的事,是特务机关的吉野少佐安排的,您这是带头抗命吗?”
“怕什么?皇军当初进城走了个过场,大部队继续南下正面战场打仗去了!全城皇军加起来都不足一百人!咱们五个地头蛇还能怕了他们?”
马亮冷笑一声:“烧香的事,只要咱们都顶着不去,皇军为了长治久安,肯定得对我们加以安抚。到时候大家各自捞了更大好处,千万记得谢谢我!”
“马会长霸气!你不去我也不去!”
“对!我也不去!”
“我随大流!你们都不去是吧?算我一个!”
“几位老大哥,那咱就算说定了!谁去谁孙子!”
……
与此同时。
鸿丰楼一楼包间。
阿二把马亮、朱圭山、何素谱、张兴五、唐伯成五人的详细资料,全都摊开在桌上,一手夹烟,一手翻看。
常震皱眉提醒:“阿二,转眼就十点四十多了!离凌晨零点只剩下一个小时多点!我警告你,老板提前让报馆开天窗等着,还安排了记者现场候着拍照片,专门等着开年第一炷香的报道!你若误了老板大事,我要你好看!”
“聒噪!”
阿二抬起半张面无表情的脸:“鸿丰楼接线员也该给那五个家伙通完风报完信了,把电话扯进来吧!”
“电话扯进来做什么?”
“给羊汤馆打电话!”
……
羊汤馆的电话响起来的时候,马亮、朱圭山、何素谱、张兴五、唐伯成五个人的高谈阔论不约而同的停下来,集体瞄了柜台方向一眼。
“这个点给这里打电话的,不会是廖先生吧?”
唐伯成若无其事的瞎猜八猜了一句。
何素谱老神在在的开口:“咱们一碗羊汤喝了两个多小时,不就是等这个电话吗?”
老狐狸们无一例外,全都无声的笑了。
张兴五应景的凑趣:“要不要猜猜,廖先生这个电话打过来,第一个要谁听?”
“张大状,廖先生找你听电话。”
这时羊汤馆掌柜捂着话筒说了一句。
张兴五脸上笑意微僵:“我跟廖先生其实也不是很熟,他怎么会第一个找我呢?真是莫名其妙!难道是他车祸摔坏了脑子?”
他骂骂咧咧的起身,去柜台那边接过了话筒。
“廖先生,听说你出了车祸,刚才马会长还说明天召集我们几个,一道买束花去医院看望呢!怎么样,没什么大事吧?”
“多谢关心,我很好!”
“那就好!廖先生,正好你打来电话,有个事情我想和您汇报一下。”
“张大状客气,有什么事情你讲!”
“吉野少佐不是吩咐我们几个明天凌晨零点,去佛慧寺烧开年第一炷香,给记者拍照报道吗?非常抱歉啊,我明天凌晨需要去给我老父亲磕头拜年,过不去了!还要麻烦廖先生替我给吉野少佐道个歉。”
张兴五说着这话,冲桌边看他的马亮他们挑了挑眉梢。
意思是既然第一个找我听电话,我就第一个亮明态度好了!
剩下的你们看着办!
话筒里,传出一声干笑。
“张大状凌晨零点去给老父亲磕头拜年啊?你哪个父亲?亲爹?岳父?还是便宜老丈人?如果是便宜老丈人的话,要这么麻烦吗?你现在现场给马良磕一个不就完了?”
“唔?廖先生你什么意思?”
“去年12月26日晚,也就是皇军进城的前一夜,马亮儿媳妇号称出去看戏,实则入驻万国大饭店顶楼套房,跟一个男人独处了两个小时,张大状知道是谁吧?”
“……”
“还有今年1月7日下午,马亮儿媳妇去五龙潭听相声,张大状那天好像也在曲山艺海包了包间吧?今年1月14日……张大状,还需要我继续给你读下去吗?还是你需要照片提醒一下,仔细回忆回忆?或者,我找马会长详细聊聊?”
张兴五额头上沁出一层白毛汗:“廖,廖先生,今晚是零点之前在佛慧山下集,集合对吗?”
“让朱副会长听电话!”
“好,好的……”
张兴五乖乖把话筒放在柜台上,转身回桌。
他小腿肚子有点转筋,一个不留神,差点没一头攮在朱圭山腚底下的椅子靠背上。
何素谱看出他神情有异,眯起了双眼:“怎么,张大状改变主意了?”
“朱副会长,廖先生找你听电话!”
张兴五惨然一笑:“张某的律师公会,还要仰仗廖先生照顾。没办法,不能不给廖先生一个面子。诸位,回头再约!”
任由属下伺候他穿上大衣,他抬脚出门,再没回头。
另一边,朱圭山凝眉来到柜台边,抓起了话筒:“廖先生,我正愁不知道怎么联系您请个假,我明天……”
“你明天也不想去烧香对吗?”
“……我有事,很久以前就安排好的。”
“朱副会长大忙人啊,理解!不过你忙完之后来我家找我一趟,给我解释一下你跟同盟会的关系好吧?”
“唔?廖先生您,您什么意思?我跟同……”
“朱副会长,电话里就不要多讲了!隔墙有耳,知道这个事情的人越多,你以后越说不清楚!再说,目前而言,你这事只是我发现了,吉野少佐那边还不知情。怎么处理,你自己看好吧?”
嘟嘟嘟……
电话挂断了。
朱圭山脸色煞白如雪,在柜台上撑了很久才终于站直身子,挤出一丝笑容:“不好意思各位,我还有不少生意是跟廖先生合作的,实在不好割舍,他的面子我必须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