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被催动之后,只见得天地间有无量雷火之力汇聚,不断融入阵中。
各据一角的众人一齐发力,不断汇聚力量,随后,以延化府为中心,开始向四周洒下万千雷火之力。
雷火洒出,打在各地的疫气之上,大量消解疫气。
当然,这一切凡人并不得见,只是觉得身上的病痛缓和了些,不再那么剧烈。
而在冶炼厂中,经过三天时间的磨合制作,终于完成“空心针”的模具制作,在白先生的亲自督促下,大量“空心针”开始产出,被送往各地。
这几天里,延化府各处的牛都全被高希德下令征用,不但有阴差、牛妖等暗中传播牛痘,一些熟悉牛的人也在有意识传播牛痘,以此治愈众人。
尤其那些染上天花之后,症状较轻之人,都在想方设法自救。
此时在延化府一座山上,盘坐于空,不断施法扩散疫气的疫魔天花感知到对方在使用阵法清除自己散布的疫气。
“哼,可笑,以为布这么一座阵法就能对抗本座的疫气扩散?”
千年来,它散布过很多次天花疫气,对于人族抵御的手段很是了解。
即便对方弄一个大阵出来,它也是完全不放在眼里的。
正在自信满满继续散布疫气,打算与对手持久战时,疫魔天花忽然感觉一阵莫名的心慌意乱。
随后,不自然生出一种遇到克星的感觉。
这种感觉吓得它满是红疹的恶心小脸都是一抽。
“什么情况?为何本座会有一种恐惧感。
难道有什么可以威胁到本座的手段?
不,不可能。本座纵横世间上千年,什么手段没有见过?
这世上绝不存在克制本座的手段,绝不存在!”
话虽然这么说着,但疫魔天花的眉头却是抽动不已,那种如临大敌,如至末日的感觉愈发强烈。
“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是这阵法?
不对,这阵法只是消解疫气,根本谈不上从根源上断绝本座力量......”
心烦意乱的疫魔天花停下扩散疫气的做法,一闪身,离开这座山,到达外面。
直奔就近一座中型镇子而去。
一眼望去,发现镇上大部分人都还在被天花困扰,痛苦不堪。
疫魔天花见此,自我安慰道:
“果然,只是错觉而已,本座的手段,依旧致命。”
正说着呢,却见外间忽然来了一群“怪人”。
这些“怪人”一身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奔丧的。
但镇上百姓见到这些人以后,都是大喜过望,蜂拥而至。
疫魔天花见此,也是好奇看去。
这一看,忽然感觉到一阵浓浓的威胁之感。
危机感不是来自于这些怪人,而是来自于他们带来的那些奇特东西。
它能明显感觉到,当镇上人被那些奇特东西扎过之后,自己的力量就无法影响那些人了。
疫魔天花见此,终于知道自己恐惧的源头为何。
“这是何物?”
心中惊惧之下,疫魔天花直接对着那群负责扎针的怪人大量释放疫气,想要将他们杀死。
但很可惜,即便是它亲自出手,竟然也只是让这些人身上起几个水泡一样的痘痘,有些痒而已,根本不致命。
“这,这,这不可能!怎会如此?”
它感觉自己这一千多年白活了,明明前几天还完全无法对抗自己的人,现在居然不怕它的手段?
这怎么想都觉得离谱,难道自己千年修行,只是个笑话不成?
恼羞成怒的疫魔天花再度催发疫气。
这一次,它的目标是那些已经患病者。
果然,在它的催动下,一些已经患病者顿时大出血,凄惨死亡。
见此,疫魔天花总算找回一些自信,一切还有希望。
只是一群患者的突然死亡,让其他人更加信赖救人者,争先恐后的前去求救。
疫魔天花见此,冷哼一声,心中还是忧虑,但仍自宽慰道:
“这种手段要么代价极大,要么极难大范围铺展。
一定是对方知道本座在这附近,所以故意动用这种手段妄图吓跑本座。”
说着,又往别的城镇去查看情况。
但结果无疑是揪心的,各个城镇之中都有那些白衣怪人在用奇怪的针扎人。
它感觉自身对于这些人的威胁在大幅减弱。
一种将要灭亡的恐惧感让它十分难受,想要立刻逃离延化府,永远不再回来。
事实上它也这么做了,只是都跑到延化府边缘,却又停下。
“不行,这种克制本座的手段必须弄清楚才行,万一今后这手段传遍天下,那本座岂不是无路可逃?”
念及此处,疫魔天花再次折返会回先前所在山上。
它要继续全力扩散疫气,和这些人抗争到底。
顺便,等待那三妖带着帮手回来。
就算自己手段被破,那位帮手却丝毫不受影响。
到时与之联手,踏破延化府,将这种手段彻底抹去,如此才能保自己今后安稳。
打定主意之后,疫魔天花再次大量释放疫气出去。
只不过其心态再不复之前那般的气定神闲。
......
延化府城中也不甚有部分疫气渗透进去,好在,影响不是很严重,被及时制住。
但要说完全止住,那倒也不是。
比如说,赵府,就成为唯一没有止住的地方。
自天花爆发以来,赵府的表现就与众不同。
当大家都害怕传染,选择纱巾蒙面,纱衣罩身时,赵府选择依旧如平日一般。
当大家都到处找牛种“牛痘”时,赵府仍自不为所动。
而这一切,自然是因为赵府如今的主事人乃是赵玉婉。
对于最近新出现的这些“风尚”,她很不喜欢。
尤其是那些大夫一身白纱,看着就和奔丧的一样,实在惊世骇俗。
看在她眼中就显得十分膈应,自然不允许自家人这么打扮。
府中有一下人不幸染上天花,十分痛苦。
明明官府已经公开牛痘、人痘可治天花之事,赵玉婉也不愿让自家下人用这种方法,仍是用古药方中的菊花茶等方法治。
这样的手段显然没用,初始时还有些效果。
待其病情恶化时,就再也无用。
最终,这下人还是痛苦死去。
由于这几天其与不少人都有过交流接触,府中半数人员都染上了天花。
这其中也包括赵玉婉之生母和瘫痪在床的赵大公子。
对于生母和兄长染病,赵玉婉很是焦急心痛,各种古药方全都用上,日夜侍候在旁。
看着两人越病越重,赵玉婉也是真心伤感起来。
伤感归伤感,种“痘”之法是绝对不许用的。
家里有患病的下人想要偷着去接受官府免费的扎针救治,也被阻止。
这种用针扎人的法子,实在惊世骇俗,是“天理之道”的最大敌人,绝不可用。
于是乎,没两天,身体本就不太好的赵夫人和瘫痪的赵大公子便先后病逝。
亲人一下全都去世,赵玉婉伤心恸哭不已,又循着古礼,为亲人置办后事。
冯兴平、马存庸师徒见小姐如此守礼,欣喜不已,认为这才是掌握天理之道者应有的姿态。
但是很不幸,才认为小姐做得好的马存庸,在处理家里病死下人尸首时,由于频繁接触,竟然也不幸染上天花。
一般来说,修行者各方面都远强于凡人,基本上是百病不生的。
但同样,修行者一旦患病,也要比寻常人难以医治的多。
在这源自疫魔天花的手段下,修行不到家的马存庸到底没躲过。
他感染天花之后,作为师傅的冯兴平很是关心,当真如父亲一般的照料着他。
只是,同样也只是以古法为其治病。
毫无疑问,古法并无效果,马存庸的病情迅速恶化。
在感受到死亡将至的时刻,马存庸终于有些慌乱起来,心中第一次对天理之道有了质疑。
这天,他决定做一个违背师傅的决定。
趁着冯兴平去熬药的功夫,偷偷摸出赵府,打算给自己来一针牛痘。
只是刚出府不到十丈,就听到府中传出赵玉婉略有愠怒的清冷声音:
“不得违礼!”
马存庸听到这声音,第一次觉得并不好听,甚至有一种灵魂都在颤抖的恐惧感。
不管他怎么想的,这声音一响,便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回赵府。
直接栽倒在院子中,抬头一看,披麻戴孝的赵玉婉和端着药碗的冯兴平一起看向他。
冯兴平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满是怒火与失望的看着他,手指都在颤抖:
“庸儿,为师对你不好吗?”
“师傅待弟子极好。”
“为师没有照料你,给你治病吗?”
“师傅之关切,弟子铭感五内。”
“那你为何还要做出坏规矩,有辱师门之丑事?”
“弟子,弟子,只是想活......”
“谁不让你活了?为师日夜不眠不休的照看你,为你熬药治病更是翻遍古籍,就是为救你。
没想到你居然如此冥顽不灵,辜负为师的一片心意!”
“师傅,依着古法,真能治好吗?”
“那是自然,这可是古之圣贤留下的瑰宝,以此法治病,一定会好!”
“可是府里前面几个病死的......”
“那是他们德行有亏,命数该绝,不是药的问题!”
“师傅,弟子这辈子没有求过您什么事,但就这一回想要求你。
求你让弟子违规一次吧,就这一次,可否?”
“放肆!没想到你居然如此执迷不悟,生死事小,礼法事大。
身为愚顽观弟子,你居然这违规破例,真是岂有此理,不可原谅。
为师现在就要以门规治你!”
冯兴平说着,当真请出门规,要杖马存庸二十下。
本就病重,因死亡近在眼前而恐惧的马存庸如何愿意受杖,艰难爬起来想要逃。
但冯兴平又岂会让他如愿,直接施法将之定压在原处,再举杖击打。
连打二十下,一下都不少,一下都没有徇私情。
这一顿打下来,又病又伤的马存庸当场大出血,整个人都气息奄奄,面白如纸,话都说不出来。
行完门规之后,冯兴平这才开始伤心,赶紧上前抢救马存庸。
赵玉婉对于这个垫脚用的奴才也是比较看重的,帮着一起医治。
在这两位的合力悉心照料下,马存庸不出意外的没能挺过当天晚上。
最终在冯兴平伤心欲绝的注视下,魂归冥冥。
一直将马存庸视为半个儿子的冯兴平心痛不已,泣不成声。
边哭边说着:
“庸儿啊,明明只要谨守‘天理之道’,不动不摇,便可诸事无碍,你为何在最后时刻没能守住呢?
庸儿啊~~~”
赵玉婉也是感叹道:
“人心不古,世上伤风败俗者太多,以致天理不稳,故而劫难丛生。
唯有厘定人心,恢复天下之理,一切方可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