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唐军攻下建阳城后与家人团聚的陈诲如约归顺在了李弘冀的麾下,随后李弘冀的一系列举动着实是让陈诲摸不着头脑。
他先是把自己的儿子陈德诚收为了亲军,可自己儿子是个啥样子他这个父亲是最清楚不过的,虽然陈德诚自小爱读兵书,但年及弱冠,却从未真正到战场上去实践过,而且作为将军来说,在陈诲看来,陈德诚还有个致命的缺点。
那就是他从小自诩为“儒将”,每次幻想着自己在战场上指挥军队,运筹帷幄的时候都穿着一身骚包的白衣,带着绘着山河图的折扇,那白衣简直不要太显眼,完全是给敌人树了个靶子。
这也是为何陈德诚年及弱冠还没真正见识过刀光剑影的原因,陈诲真怕自己的这根独苗苗哪天就莫名其妙地死在了战场上,那他不就绝后了?
没有武力,不能保护秦王,说不得还要秦王反过来保护他;兵书读是读了万卷,但一切都是在纸上谈兵,要是秦王真的相信他儿子的计策,最后导致败北,这过错到底是算陈德诚的,还是算他陈诲的?
基于上述两个原因,陈诲下意识地就认为李弘冀让陈德诚在自己身边当亲军只是为了留个质子,这样就能大大地减少他陈诲反叛的可能性,没办法,谁让他不努努力,结婚这么多年下来就只有这么一个独子呢?
看着自己前头一脸兴奋地和亲王交谈的陈德诚,陈诲的面颊不由地抽了抽,从现在的场面看起来,他们俩相性,好像还挺和的?
李弘冀确实挺喜欢陈德诚这个差不多和他同岁的青年人,刚开始的好感当然是因为知道陈德诚才能了得,在唐周之战中被陈诲派去北上支援,作战勇猛,重重地挫伤周军的锐气,也因此而闻名天下。
但现在不同,他是发自内心地对面前这个白衣少年有了实打实地好感。
即使李弘冀只与他接触了短短几天的时间,也能感受他身上的那股赤诚之心和少年意气,他说话从来都是直来直去,没把李弘冀看作是殿下,而更像是自己的朋友,穷尽全力地分享自己的爱好和……志向。
“啪嗒”一声,李弘冀的视线情不自禁地被陈德诚胸前的瑰丽扇子吸引过去,然后略微有些尴尬地移开了视线,这小子什么都好,就是太喜欢装十三了。
“殿下。”陈德诚一撩自己的白衣,配上他那古雕刻画的剑眉星目,还真有一种翩翩贵公子的感觉,“只要你我君臣二人联手,世上再无敌手,一统天下,指日可待。”
“嗯嗯。”李弘冀敷衍着问道:“若要为将,武力必不可缺,仲德(陈德诚)武功练得如何了?”
过了一会儿,久久没有听到回应的李弘冀疑惑地扭过头去,自己都已经给了他装逼的机会,要是不把握住这个机会的话,那可一点都不陈德诚了。
哪曾想这位“贵公子”憋红了脸,直到察觉到李弘冀向他投来的疑惑的视线,才用细若蚊吟的声音说道:“前些年,某一直在研习兵法战术,故而武功一事,有所懈怠。”
李弘冀恍然,看这样子,陈德诚哪里是懈怠了练武,分明就是从没关心过。
他会意地微微一笑,说道:“战场上,刀剑无眼,要是仲德没有自保之力,我如何能放心?这样吧,仲德先勤练武功,练成之后,由你父亲亲自考较,如果通过了他的考较,我再任命你为大将统帅军队,如何?”
“这……”陈德诚的五官都因为纠结扭曲在了一起,最后只是吐出一口气,无奈地说道:“好吧。”
李弘冀看着他这副样子,失笑着摇了摇头。
许是因为武功不合格而上不了战场这事打击到了陈德诚,接下来的路上他都没有怎么说话,李弘冀也难得清静了些。
不多时,一处小宅子就出现在李弘冀的眼前,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了。
这处小宅子并不辉煌,甚至不怎么起眼,几近完美地融入了周遭的民居之中,单单用眼睛看,根本想象不到这里面住着的是王延政执政期间也曾红极一时,手握大权的潘承祐。
没错,李弘冀此行的目的正是为了招揽潘承祐。
与陈诲、陈德诚、林仁肇三人不同,潘承祐是闽国唯一的以为政出名的人才,史载他被查文徽以礼致之,上疏推荐给了李景通,李景通就任命他为卫尉少卿,后来又迁鸿胪卿,委以南方之事,升降人物,制置郡县,多用其言,多著功效。
从这小小一段文字之中,就能看出潘承祐最大的才能,正是识人,如果说陈诲和林仁肇是千里马的话,那潘承祐毫无疑问就是他们的伯乐,如果没有李弘冀这档子事,他们两人都是被潘承祐推荐给唐朝廷的。
能识人,使官员各居其位,这在李弘冀看来,可是无比重要的能力啊!
所以等城内的情况稍稍安稳下来,他就让陈诲带着他来见这位因为屡次触怒王延政而被夺官在家的“伯乐”。
轻敲几下门环,耐心地等待了一会儿,看起来古老异常的门板就“吱呀吱呀”地打开了。
开门的人面色坚毅,看着不像是文官,反而更像是个武将,他的脸颊两侧长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胡须,好像已经很久没有打理过。
潘承祐扫了眼李弘冀和陈德诚,又看了眼跟在后方的陈诲,转眼间就明白过来,对着李弘冀鞠躬道:“不知贵客临门,实在有失远迎,还望殿下见谅。”
“先生不必如此客气。”李弘冀在招揽贤士的时候,笑容永远都是那么得恰到好处,面容永远都是那么得温文尔雅,“不如我们进去再聊?”
潘承祐闻言,连忙让开身子,请李弘冀和众位进去。
李弘冀进去之后,也不客气,也不嫌脏,随意地就找了个木凳坐下了。
他朝着潘承祐问道:“先生可知我来意?”
潘承祐沉默了一会儿,尔后苦笑道:“实是不知。”
“我今日来此,不为别的,但为先生一人而已。”
“请先生入我麾下,效忠于我,为我,为大唐,延揽贤才,发光发热……”
李弘冀的目光灼灼地盯着潘承祐,烧得他脸颊生疼,
“不知先生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