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拳难敌四手,一个人力量再大终究有限,君不见,西楚霸王天生神力,即使在最后汉军的追杀中,依旧阵斩百余人,喊出那句著名的“今日固决死,愿为诸君快战,必三胜之,为诸君溃围!斩将!刈旗!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
但终究还是逃不过力竭而亡的结局。
边镐如今就处于这种情形之中,别说他没有项羽勇猛,就算是有,也得在这源源不尽的人流之中被消耗殆尽。
初时还好,凭借着自己高强的武艺,边镐周转于包围圈之后,倒是杀了好几个闽军士兵,但这完全是无用功,闽军士兵在此时的边镐眼中就好像是无穷无尽的一般,一旦有人被自己的长枪刺死,马上就会有新的人补位参与进对边镐的围剿之中。
渐渐地,边镐就开始力有不逮,身体的动作开始迟缓下来,逐渐招架不住闽军士兵的进攻。
不知从哪来的一剑或者一刀击中边镐的背部,剑身与精良的甲胄擦出火花,虽然这一击并没有对边镐产生伤害,但还是让他的身子踉跄一下,其他闽军士兵见状,连忙抓住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攻击源源不断朝着他袭去。
边镐知道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如果继续待在闽军的包围圈内,别说是擒贼先擒王了,他自己今天就得先交待在这。
他眼睛一扫,便从众多攻击找到了一丝空隙,然后提着长枪的右手手腕微动,长枪登时便支棱起来,横扫出去,在巨力的作用下,前方的一大片士兵都倒下了身子,后方等待补缺口的士兵猝不及防,也被压倒了。
机会来了!边镐眼睛一亮,几个纵跳,踩着闽军的士兵的尸体,成功逃出了包围圈。
但这好像没什么用,边镐差不多用完了自己全身的力气,反应过来的闽军又有了对他合围的趋势。
就在这边镐即将又一次陷入包围圈的惊险时刻,击败了自己敌人的南边的唐军终于赶到了战场,将力竭跪倒在地,只勉强用插在地上的长枪支撑着身子的边镐保护在了身后。
形势在这一刻完全逆转,也许是唐军看到了他们的主将奋战突破围堵的英勇模样,一个个像是打了鸡血似的,悍不畏死的打法瞬间吓坏了闽军士兵,让他们完全没有还手之力。
这边,边镐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了些力气,虽然身上伤痕累累,但还是马上加入了战场,带着唐军如同利剑一般朝着帅旗所在的地方刺去。
帅旗下,环绕守护在陈望周围的几个士兵互相之间望了望,看陈望没有逃跑的意思,依旧只能用出汗的手握住刀柄,紧张兮兮地看着离他们越来越近的唐军士兵。
陈望知道他的这些亲军在想些什么,他当然不能退,他只要一退,帅旗一动,首先中军被隔开来的北端还是浴血奋战的将士马上就会失去战斗的信心,从而被唐军击溃。
北端抵挡不住,北部的那一支唐军就能接应上去,前后包夹陈诲率领的先登队,这样一来,闽军必定溃败,到时候,就算后军战胜了他们那一团唐军,对整个战局来说,也无济于事了。
换言之,只要陈望一退,帅旗一退,换来的将是整个闽军的大溃败。
在这种情况下,他陈望虽然没有什么武力,但也必须坚守在这帅旗下面,说句不好听的,如果被唐军抓到是个死,坚守在帅旗下面也是个死,左右都是死,为何不选个好看一点、忠义一点的死法呢?
他沉声道:“将火熄了。”
身边的士兵听令行事,马上就自己手上握住的火把丢在地上,狂踩几脚,火焰顿时熄灭,只余几点火星在发着微光。
帅旗周围,陷入了一片黑暗。
一来到帅旗附近,唐军士兵很有默契改变阵型,去解决其他敌人,同时给边镐留下折断帅旗的时间。
边镐知道在冯延鲁败亡的情况之下,闽的这杆帅旗就是决定这场战争的变数了,因此他也不墨迹,伸出手抓住帅旗的圆柄,正想将它拔出折断,却突然在漆黑之中瞥见了一抹寒光。
他心中大骇,连忙收回左手,寒光擦着他手背的茧皮而过。
那寒光没有丝毫停顿,一击未得手又丝滑地上提,继续朝着边镐劈来。
这回他看清了,这寒光是一柄刀。
边镐来不及多想,右手微微微微一动,长枪就自下而上,朝着自上而下砍下来的大刀迎去。
“砰”的一声,长枪的枪尖和大刀碰撞在一起,明明是从上而下的大刀更占优势,却被长枪直接反震出去,脱手而出,消失在了茫茫夜色之中。
边镐找准了持刀偷袭之人的位置,长枪迅猛地刺了过去,一来一回,直接带出一大片血花。
还不放心,边镐谨慎地又补了几枪,确定那人已经死得不能再死了,这才迅速拔出那杆帅旗,随意地丢弃在一旁,然后就地张开嘴巴大喊道:“陈望已死,帅旗已砍!闽军已败,尔等还不速速投降!”
边镐才不管自己刺死的是不是陈望,反正这黑灯瞎火的,陈望就算还活着,也不敢傻傻地高喊暴露自己的位置。
唐军士兵听到这声高呼,顿时一齐高喊起来:“陈望已死,帅旗已砍,闽军已败!”
一传十,十传百,百传千……
听到这句话的闽军士兵连忙寻找着黑夜之中一抹明亮火光,似是期盼着事实并非像唐军士兵所呼喊的那样,但在找寻一圈无果之后,绝大部分的闽军士兵都不得不接受了主将被斩的这个事实。
他们顿时士气大减,完全没了继续战斗的心思,一个个都只想着怎么逃跑,好不容易维持的防线顿时出现了大错漏。
而唐军则相反,此时的唐军士气大增,愈战愈勇,疯狂地收割着逃跑的闽军士兵的性命。
边镐大喊道:“别去管他们!北上,北上去合围!”
说完,他率先行动起来,还没走几步,顿感身体没力,一个踉跄跌倒在了地上,直接昏迷了过去。
“将军!”
“将军!”
“将军!”
“……”
周遭的唐军见到这一幕,顿时担心地围了上去,项纯杰探了探边镐的鼻息,这才了松了口气说道:“还有气,想必边将军是太累了,所以才昏了过去。”
他沉稳地接过指挥的大权,先点了几个士兵说道:“你们几个,先把边将军送回大营。”
“其余人等,随我一同北上,和祖将军前后包夹闽军先登队!”
ps:为什么楚汉之争最后是刘邦胜利,可从来没有歌颂刘邦的诗词传世,反而大家都赞扬项羽的勇猛、项羽的意气……正如李清照那首著名的诗词当中所说的,“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至今思项羽,不肯过江东”。我想,世人所爱的正是这样的项羽。
——是在巨鹿之战之中,面对数倍于自己的兵力,敢于破釜沉舟,放手一搏,从无畏惧的项羽;是那个在沙场上征战数百场,未尝一败的项羽;是以彭城为诱饵,勾引刘邦率领诸侯联军入驻,然后以几万楚军,一战而胜之,将刘邦又赶回关中,智谋超绝、武勇绝伦的项羽;是在最后一夜中,眼看着美人死在自己怀中,泪流满面的柔情项羽;是在被楚军追杀中,仍旧能喊出“令诸君知天亡我,非战之罪也!”的高傲项羽;是最后在河边,虽然被船翁劝说,却自觉无颜再见江东父老,不肯过江东,而选择在战斗中结束自己生命的项羽;是在战斗中认出自己曾经的下属,豪爽一笑,将自己的项上人头送出的项羽!
就是这样一个项羽,他虽然没有刘邦的能屈能伸,没有刘邦身上种种身为帝王所应该拥有的特质。但他的人格魅力,虽然已经过了两千年,依旧在源源不断地影响着世人。
君不见,司马迁喜爱项羽,所以史书中项羽传为《帝王本纪》;君不见,李清照喜爱项羽,所以才提笔写下“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诚然,项羽不是个很好的政治家,也做不成一位有着伟大功绩的帝王,但他绝对是一个英雄——一个流转千古,彪炳史册,被天下人所共同承认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