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叶禅师渐渐回过神。
“你是纪章的女儿，叫纪雪吧？还有小天师，请恕老衲唐突，惊吓了两位。”
晏临渊正在火头上，不客气回道：“闲话少说，纪雪因为这条链子受了十几年苦，红石城也因为你的一句谶言惨遭灭城，我来是了解真相的。”
“真相？老衲亦在找寻真相。”
“你修习的乃是“三世经”，号称过去未来无所不知，怎么可能有你不知道的真相？”
“小天师请坐，且容老衲问你一句，中州大陆为何由凡人世界转向了修仙世界？”
“在下曾听师父说过，千年前中州大陆突然出现了浓郁的灵气，这种灵气被人吸纳之后，可洗髓易经，增强体魄，延长寿命，其中一些特殊体质的人还能炼化出存储灵气的气海丹田，这便是修仙的开始。”
“你师父所说不错，这的确是修仙的开始，经过一两代人的繁衍，带有特殊体质的人越来越多，这种特殊体质被称为灵根。但老衲要问的是，中州的灵气是怎么来的？”
“天地所赠，日月所生，万物皆由天道演化。”
这是观山的标准答案，可应付一切“人从哪里来的”无解问题。
“不，灵气并非天道演化，而是有人为之，准确的说，并非人的为之，而是一条域外天龙带来的。”
“域外天龙？”
老和尚的说法让晏临渊耳目一新。
“几位能在此时此地出现，听老衲讲述这段从未对人提及的往事，足以证明你们与老衲有缘，或许老衲未曾完成的天命，要由你们去承担了。”
青叶禅师大袖一动，三张写满字符的薄纸飘浮在禅室中。
“那年，老衲入道正好一甲子……”
中州大陆灵气无端自生，激活了部分人体内的先天灵根，让这些人道行突飞猛进，甚至无师自通地突破了炼气期。
青叶禅师属于最顶尖的几人之一，只用一甲子的时间，便修到了炼气期大圆满，也遇到了修行中的第一个瓶颈。
没有人知道炼气之后是什么，要怎么做。
那夜，青叶禅师走出西煌寺，来到附近的一座山峰上，面对明月苦苦思索，就在他逐渐走火入魔时，一道清圣而强大的灵气打入他体内，将他从崩溃的边缘拉了回来。
青叶禅师睁开眼睛，明月之下，对面的山峰上遥遥站着一名白发仙人，虽然看不清楚他的面容，那飘逸无上的仙姿却让青叶禅师倾慕不已。
仙人对他说道：“炼气之后是筑基，只有筑基成功才能凝结元丹。”
“什么是筑基？请仙长赐教。”
“炼气也，使人类的身体能够吸收天地灵气，但人类体魄有限，灵气积蓄到一定程度便会溢出，只有将灵气转化为灵力，并将之压缩于丹田中，才能结丹化婴，灵气转化为灵力的过程便是筑基。”
“将灵气转化为灵力，压缩于丹田中……我懂了！”
“吾与汝有缘，这卷“三世经”便送与汝，助汝通晓过去，洞悉未来，道行无边。”
白发仙人随手一拂，果然有三页薄如蝉翼的纸张，自山的那一头飘到青叶禅师手中。
青叶禅师喜出望：“多谢仙长！”
“这方世界的灵气乃是域外天龙私自偷窃上界灵气而来，因天地法则限制，牠不得不将身躯裂解为九个部位，藏匿于山川大泽。但天道昭彰，偷窃来的灵气自然要归还上界，届时，这方世界所有的生灵都会陪葬。”
“陪葬？”
青叶禅师如同被泼了一瓢凉水，彻悟的喜悦顿时烟消云散。
白发仙人叹息道：“吾不喜杀戮，才以一抹元神投影于此，希望汝能修成“三世经”，找出九龙藏匿之处，再将之一一斩杀，便可避免天道收回灵气。”
“可我对九龙一无所知。”
“汝再看看掌心，此乃九龙印鉴，当九龙现世时，便会在牠附体的宿主之上留下此道印鉴。”
青叶禅师低头一看，自己的掌心果然出现了一条游动的白龙。
“仙长？”
等他再抬起头时，旷野无人，明月在天，似乎刚才的白发仙者只是一场梦境。
白发仙人赠予“三世经”不久，青叶禅师筑基成功。
距离那一夜，足足过去了八百年。
青叶禅师抖抖绝灵链，脸上一片惘然。
自那天之后，青叶禅师一边修习“三世经”，一边准备斩龙的法宝，历经数百年，终于炼化出梵火绝灵链。
直到十五年前，纪章回西煌寺向青叶禅师求助，说他在自己女儿身上发现了九龙印鉴。
“老衲用八百年时间，终于等到了牠的出现。”
总算知道了中州大陆的修仙历史，以及纪雪和红石城的悲剧起源。
晏临渊心里沉甸甸的：“你并未亲自证实，便当纪雪当成九龙之一锁住，以致她被父亲囚禁了十五年，而纪章为保守这个秘密，连累红石城十万人遭受屠戮。”
“那时老衲因频繁窥伺天机，身体正遭反噬，无法前往红石城。对照纪章所说，老衲判断附体纪雪的应是九龙之一的龙气。”
“既然要诛灭九龙，刚才你为何又取下了这条锁链？”
“因为，龙气消失了。”
青叶禅师的脸色瞬间衰老了几分，他摸索着梵火绝灵链，不断感应着其中的灵力。
“消失了？”
“小雪体内依然留有一丝真龙的气息，绝灵链上同样残留着压制龙气的痕迹，证明纪章与老衲并未料错，但现在龙气已经消失了。”
晏临渊想起纪雪出生时，印在她肚皮上的龙形印鉴，轻声问道：“纪雪，你身上的九龙印鉴还在吗？”
一直冷漠听着的纪雪，此时眼中泛起了泪光，她狠狠擦了一把。
“六岁那年，纪章将我关进石窟，套上这条锁链时，印鉴就消失了。我跟他说过，我不是妖孽，是正常的人，可他不信！”
“你被你父亲白白锁了十五年。”
晏临渊的声音还是轻轻的，却藏着熔浆一般的愤怒，在即将爆发的火山之下缓缓流动。
“阿弥陀佛，若非纪章大义灭亲，那团龙气不会离开纪雪，今日世界或许已是生灵涂炭。”
青叶禅师端坐不动，口诵佛号。
“红石城十万弟子之死，算不算生灵涂炭？”
“中州大陆拥有上亿的人口，若能以小部分人的牺牲，换来大部分人的存活，纪章与红石城的弟子便是舍身成仁。”
“你在放屁！这是数学题吗？”
晏临渊一拳挥向老和尚，谁的生命不是生命，凭什么一部分人要为另外一部分人献出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