搭载着世子刘义符、桂阳县公刘义真、彭城县公刘义隆的仪仗穿过鳞次栉比,商铺林立,人声鼎沸的彭城主街,终于来到了彭城宋台。
宋台即宋国宫,乃是如今大晋相国、总百揆、扬州牧、宋国公刘裕办公和起居之地。
只因宋国尚书台的办公地在宋宫西侧的听政殿,所以大晋上下皆以宋台代称宋宫也喻指刘裕。
不过宋宫在形制上延续了西汉丞相府的规制,西为听政殿,东为文昌殿,其后为起居所。
如此建造在礼法上以刘裕宋国公的身份倒也不算僭越。
仪仗入得宋宫,在文昌殿外文昌门停下。
下得马车,刘义真看着眼前陌生而又熟悉的一切,心中既感慨又触动。
感慨是穿越这种事情居然发生在他的身上,还融合了这具身体原来主人的记忆。
触动是文昌殿这个地方,幼时的他经常在此玩闹嬉戏。
刘裕每每见此也不生气,只是把他轻轻的抱起,搂在怀里疼爱的说道:“小心些,不要摔了。”
“仲弟,想什么了?进去吧!阿父早早就在殿里等了。”
看着望着文昌殿突然间走神的刘义真,刘义符只以为刘义真担心被责骂。
便上前轻轻的拍了拍刘义真的肩膀,出言安慰道:“放心吧仲弟,阿父看到你平安无事,高兴还来不及了。”
刘义真听得微微一笑道:“谢谢兄长,我没事,不能让阿父久等了。”
“哈哈...”
刘义符笑道:“对喽,走,去见阿父!”
说着刘义符这个当大哥的再次执起刘义真和刘义隆的手,大步向着文昌殿走去。
说实话,看着前面气派的文昌殿,刘义真总有些物是人非,沧海桑田的感觉。
虽然融合了这具身体原本的记忆,可对自己这个新的身份,总是还没有完全的适应。
......
就在刘义符、刘义真、刘义隆三兄弟,以及身后孔季恭、王弘、谢晦、檀祗、檀道济、傅弘之、段宏七人穿过文昌门的一刻。
文昌殿外一名值守的谒者赶紧屈身走进了文昌殿。
殿内,一个年近耳顺之年,双鬓斑白的男人,这会儿大大咧咧的坐在几案后。
他的两侧还有四五个头戴三梁冠,着五时朝服的大臣似乎在商量着什么。
这男人鼻梁高挺,眉骨隆起,胡须一半黑一半白,随着他说话一颤一颤的。
男人魁梧的身上穿着件粗布衣,发髻也是用普通的木簪子固定,但是却怎么也掩饰不住男人身上的威严。
特别是他的眼睛明亮而睿智,一眼似乎就能将人看透。
“如今关中为拂拂人得了去,洛阳却不能再失了。”
男人扫了眼坐在他两侧的几个大臣道:“都说说看,让谁去洛阳合适?”
底下几个大臣听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说话。
不是他们不想说,实在是他们不知道推荐谁好?
而且,他们知道眼前这个男人的心思。
洛阳这个地方,别看现在成了边境,可毕竟是汉家故都,意义非凡。
除了男人特别信任之人,谁去镇守洛阳都不会让他放心。
而最让男人信任的,只有他那几个年幼的儿子。
可是......
长子,那是宋国的根本,不可能去到洛阳那么危险之地。
二子,倒是可以去,但是关中刚刚在他手上丢了,谁又能放心得下让他去镇守洛阳这个重镇了?
三子,男人之前已经打算让他去了,朝廷连诏书都下了。
可最后的结果,男人不知为何临时变了卦,没让他去。
想想...
不还是因为洛阳危险嘛。
唉,真是个矛盾的男人。
“主公!”
就在这时,头戴黑漆笼冠的谒者屈着身子走进了大殿,朝着上首的男人恭敬的禀奏道:“世子已经接到桂阳公了,这会儿正同桂阳公和彭城公朝文昌殿走来。”
“哈哈,好!”
男人不是别人,正是如今大晋最有权势的男人,宋国公刘裕。
听到自己的第二儿安全回来了,刘裕很是高兴的说道:“快,宣他们进来!”
很快,刘义符、刘义真、刘义隆三兄弟联袂踏进了大殿。
看着兄友弟恭的三个儿子,上首的刘裕很是高兴。
“孩儿叩见公父!”
三兄弟同时朝着刘裕下跪,恭敬的叩首。
刘裕笑着摆了摆手道:“起身,起身!”
“臣等参见主公!”
跟在三兄弟身后的孔季恭几人,也朝着刘裕恭敬的行了个礼。
“诸卿免礼!”
刘裕挥挥手示意几人免礼,慈爱的目光投向了刘义真。
义真这孩子,听说经历关中之事后成长不少。
还对朱龄石说出了大丈夫不经此何以知艰难的话。
并且在灞桥畔,斩了几个跟随他多年的亲信。
嘿,刘家的孩子,就是有种。
关中,丢了了就丢了,若自己儿子能经此成长起来,这样的损失,他刘裕还受得起。
迎着刘裕慈爱的目光,刘义真再次叩首道:“孩儿向公父请罪!”
“孩儿镇守长安不利,至使关中得而复失为拂拂人所占,还请公父降罪。”
“阿父,这不能怪仲弟!”
还未等刘裕开口,刘义符拉着刘义隆跟着跪在地上,朝上首的刘裕叩首道:“仲弟虽在关中,却并不知晓王征虏与沈中兵之间的矛盾。”
“王征虏和沈中兵因为旧怨导致关中内乱,罪不在仲弟,还请公父明察。”
“请公父明察!”
刘义隆跪在刘义符身后跟着向刘裕求情。
这几个臭小子。
刘裕看着团结的三兄弟,心里高兴的同时,却也狠狠的瞪了眼自家不省心的长子。
义真有没有罪过他不清楚吗?用得着你这做世子的出面求情?
大殿中十几个大臣,难道他们是吃白饭的?
替义真求情,得是这些人出面才行。
要不然外界会说他这个做主公的故意偏袒。
“主公!”
孔季恭出列,朝着刘裕拱了拱手道:“世子所言不无道理,长安之事、关中之事,论责却不是桂阳公的主责。”
“最大的责任还是在王征虏和沈中兵二人。”
“桂阳公能主动承担关中之失,着实有担当,还请主公免除对桂阳公的责罚。”
孔季恭说话了,王弘和谢晦对视一眼后也站出来向刘裕求情。
接着,整个大殿中的文武大臣都起身为刘义真求情。
这一幕看得刘裕眉头一挑,心里欣喜的紧。
不过他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表情,依旧是板着脸道:“责不重也有责,何况桂阳公义真乃关中统帅。”
“此事纵然错在镇恶和敬光(沈田子字),桂阳公也有失察之责。”
“这样,桂阳公罚奉三月。”
“镇恶因为敬光发狂被杀不在追究。”
“然镇恶南征北讨有功却也当赏,应当请朝廷予以追赠,追赠镇恶左将军、青州刺史。”
底下众臣听了,脸上并没有太多表情,朝刘裕躬身行礼道:“主公英明。”
罚奉和追赠王镇恶,其实是刘裕同孔季恭等早就商量好的。
有些事情大事化小方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被刘义真杀掉的王修,同样有追赠。
倒是沈田子,这家伙擅杀大将,本该追究其宗族的罪过。
但是沈家毕竟还算是江左本土的豪族,说他是因为发狂才杀的王镇恶,也算是给沈家一个台阶。
因为发狂失了心智,所以不予追究,既不赏也不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