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远远看着赖子压着几个人走过来，心里咯噔一下。
等赖子他们到了，这才看清三个绑着的汉子，还有一个老妇，一个小娘，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子。
赖子绘声绘色将刚才的事情说了一遍，沈欢的眼神就不太对了。
他这人最恨欺负弱小，特别是强奸妇女这种事情。为了加强军纪，他还特别把这个条令加了进去，有违抗者杀。要不是曾源这厮见机快，人头早就不保了。
“把他们三个分开问口供。”沈欢挥挥手，身边的护卫将那三人拉到河边去了。
“经略，这小娘……以后也嫁不得人了……那啥……”赖子舔着脸吭吭哧哧说了半天，也没有说出什么所以然来。
沈欢心里跟明镜似的，嘴角忍不住抽搐了几下。
那赖子是个机灵的，见势不对连忙跪下磕头，“经略，跟着经略也是用心做事的，要不然也混不到队长一职。我……我……自幼便成了孤儿，原本也就混吃等死。如今……如今……”
一旁姚兴实在是看不下去了，一脚将他踹倒，“平日里嘴皮子厉害，说正经时候就不顶事了。”
旁边护卫都捂嘴笑，他们自然明白赖子的意思，不就是想让经略把小娘赏赐给他做娘子么。
这时候的人对女子贞操倒不是特别看重，否则刘娥刘皇后又是歌女，又是嫁人的，人家皇子都不在意。
不过如赖子这样的，前面还看见人家骑在小娘身上，现在就在这里求娶的，实在也不多见。
沈欢没有轻易答应赖子的请求，他不想开这个头。若是以后都先上车后买票，这军纪如何维系？想起这个他就恨得牙痒痒，曾源这厮真特么不是东西。
审问三人的护卫回来，将口供说了一遍。
原来这几人原本是浦东盐场的盐民，跟着造反以后，乱哄哄将嘉兴城围了个水泄不通。连续打了几日，都没有成功，还死伤了不少人。于是这几天便没再攻城，而是准备打造大量的攻城云梯。
这几人害怕自己死在攻城战里，于是摸着黑逃了出来。一路走到这个村子，原本是想讨口水喝以后继续逃亡，因为领头的一时性起，结果落了个如此下场。
沈欢听完，不由长叹。不愿被压迫剥削，奋而起义原本没错，可这种无组织无纪律的暴动，最终都变成了杀人如麻，劫掠百姓的禽兽。黄巢起义如此，方腊起义也是如此，闯王李自成同样如此。就算有些主义有些组织的太平天国，最后不也是沦为欺压剥削百姓最狠的那波人了么。
“砍了，军功算花十娘的名下。”沈欢冷冰冰的命令，立刻吓坏了那三人，刚哭嚎了几声，就被护卫一刀宰了。
小娘和老妇抱着两个孩子吓得瑟瑟发抖，躲在一旁连头都不敢抬起来。
“吕将，他们你去处理。问一下小娘的家人，如果他们肯将小娘嫁给赖子，就留下五贯钱做聘礼，等我们作战回来再行婚礼。”
吕将也是一身戎装，躬身领命后，一脚踹在咧嘴笑的赖子身上，“算你狗日的好命，还不赶紧谢恩？”
赖子趴在地上不住磕头，口中连道：“多谢经略，多谢经略。”
沈欢一把将他扯起，冷冷道：“听着，如果让我知道你对这小娘不好，我特么就阉了你。”
赖子连连摆手，“哪能呢，我把她当祖宗供着还不行么？”
“人家同意不同意还不一定呢。还有，五贯钱从你的月钱里扣，这一次作战你必须拿到十个耳朵，否则小娘你就别想了。”
“经略放心，拿不到十个耳朵我就战死不回来了。”
“直娘贼，你说的啊，我倒是要看看你怎么拿十个耳朵。”
赖子唯唯诺诺将小娘他们请到旁边坐下，看着他小心伺候的样子，沈欢心里也不是个滋味。普通百姓想娶亲太难了，赖子这样打小就是孤儿的就更难了。这孙子估计也是认为小娘被人强奸，所以才想着有便宜可沾吧。
一旁有护卫也是看着眼热，眼里慢慢都开始起了异样的眼神。
一个时辰后，花十娘派人过来禀告，村里再无其他异样，可入驻。
“传令下去，将农田里的人统统聚集回村子，今晚在村里宿营。”
随着沈欢的命令下达，骑兵们开始四散而出，去驱赶农民回村了。
等沈欢到了村里，外面骑兵押着农民陆陆续续也回来了。沈欢让他们统计人数，绝对不能有一个遗漏，结果还真是有两人没有回来。
正准备出去找人呢，林禅回来了，那遗漏的两个人也被他押了回来。
“主君，这两个鸟厮躲在河边草丛里，被我看到后押回来了。”林禅洋洋得意，若不是他身高眼神好，说不定真的被这二人躲了。
沈欢没有理睬林禅的洋洋自得，吩咐道：“你们都各自回家，该吃饭吃饭，该睡觉睡觉，今晚谁也不准出门，出门者杀无赦。”那两人唯唯诺诺离去。
吃好晚饭，沈欢准备洗脚上床睡觉，吕将带着赖子进来了。
“经略，问过那家人了，他们同意将女儿嫁给赖子。不过……”
沈欢将脚伸进木盆，热水刺激下差一点跳起来。赖子见状赶紧从旁边水桶里舀了一勺冷水倒进去，然后一脸的谄媚。
“不过什么？你吕将什么时候说话也不爽利了？”
吕将看看赖子的那副死样子，叹口气道：“不过小娘不肯，要死要活的，谁都劝不住。这不花十娘陪着开解呢，也不晓得什么结果。”
“小娘不愿意？凭啥？赖子长相也不差，年纪才二十出头，现在已经是队长了，前途无量，为啥不愿意？”沈欢的护短性子起来，说话也开始不讲理了。
赖子拿着毛巾帮沈欢洗脚，低着头嘟囔，“小娘说她没脸嫁人。”
好吧，这群糙老爷们也真的是粗糙，完全不理解人家小娘的心思。人家小娘刚被人强奸，这位赖子还是亲眼目睹者，让人家小娘这脸怎么下得来？更何况也怕赖子一时新鲜，将来就嫌弃了。
“那怎么办？人家不肯嫁就算了吧，将来让花十娘帮你寻个好的。”
赖子一听沈欢这样说话就急眼了，脚也不洗了，腾地站起来道：“经略，我就是要她，别人我不稀罕。”
尼玛，真的是重口味，沈欢心里一阵恶寒。当你是纯情小男生呢？还非她不娶？你看着自家娘子被人强奸的场面，心里就没有阴影什么的？
吕将看见赖子急眼了，忍不住笑出声来，“经略，这事要不缓缓？等打完仗，小娘说不定也就回心转意了。”
沈欢擦干脚，点头同意道：“初逢大变，人家心理过不去也正常。赖子啊，心急吃不得热豆腐，等你凑满十只耳朵再来说亲也不迟。”
赖子哭丧着脸，看看沈欢，又看看吕将，最后还是低头认输了，“属下一定拼命作战。”
去嘉定城外侦察的李挺回来了，带来一个非常不好的消息。
“嘉定城外至少有十万人，我化妆去了他们的营地，除了老幼妇孺，精壮汉子至少有三四万。他们手里的家伙事基本上都是朴刀农具，杀伤力不强。只是他们精气神很旺，说是杀进嘉兴城，吃好的，睡好的。这口号蛊惑了不少人，都想着进城抢一把。”
三四万红眼的汉子也不是那么好惹的，所谓乱刀砍死老师傅就是如此。真的对阵沈欢不怕，就怕他们用妇女老人推在前面怎么办？这种事情不要说乱军会用，金军和蒙古军哪一次不是这种打法？
“战场情况怎么样？”
李挺摇头，“城外都是农田，骑兵冲击马蹄会吃不消，只能步军对战。田地土质松软，我们甲胄重，行动起来很不方便。西城外二十里倒是有一大片地方，适合对战。我检查过了，骑兵也有冲击距离。”
“如果对方也是个懂军事的，他们自然也会知道那个地方，双方来个决战正好。可是乱民不懂呢？就等我们过去怎么办？”
吕将的话是对的，乱民哪里会有懂军事的，乱哄哄连手下都看顾不好，还轻易让敌人混到营里摸了一个遍。这样的敌人也让人头痛，他就在城下等你怎么办？或者如前面说的，驱赶老弱病残冲击在前，等敌人手软时候再掩杀过去。
沈欢也有些头痛，想了好久，忽然问：“如果派人把他们勾引出来呢？”
吕将等人一起朝沈欢看去，不知道他说的勾引是什么意思。
“他们现在粮食肯定是不多的对吧？人人都想抢钱对吧？派个人去报信，就说运河上有临安府运送钱粮的船只，你们说乱民会不会抢？”众人面面相觑，还是一脸疑惑。
“把他们引来运河，我们半路劫杀。”
吕将抚掌，“不错，引蛇出洞。哪怕是一部分人出来，只要干掉他们，打击了乱民的士气，后面的仗也就好打了。”
“让赖子去，他以前到处流浪，在临安也混过几年，会说临安话。”花十娘倒是举贤不避亲，立刻就把赖子推了出来。
江南这个地方太怪异，相距不远说话就不太一样。沈欢刚到平江府的时候，这里的人说话他听着可是费劲。后来遇到了姚九，花十娘他们，就领略到了什么叫三十里一种话的特殊了。
所以这时候的暗探谍子其实野蛮难的，就当地话不练个几年真的说不好。说不好当地话，明显就被人怀疑。赖子能说临安话倒真的是个合适的人，别看他跟沈欢说话说不全乎，平日里一张嘴可是溜着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