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欢记得棉花的种植期应该是三月还是四月,朱勔的事情先放到一边,如今播种期迫在眉睫,再墨迹就耽误事了。
把生意上的事情都交待清楚,林山,林福,谢贵,薛黛珂,舒怡各司其职,有什么问题就去平江府找他,快马两天就到,所以也不至于会耽误大事。
赵楷坐镇苏州,督导地方官员全力配合沈欢。沈欢也不墨迹,直接奔赴昆山县。昆山县以东靠长江处,就是后世的嘉定宝山区域。此时全没有后世的繁华,只是无垠荒野,杂草遍地。
此地百姓稀少,土地贫瘠,多是盐碱地滩涂。不过这里比靠海处要好了许多,土地含碱量还是算很低的。
手里有一百万贯资金,依靠江南粮米之乡,所以沈欢也不客气,让赵楷调动江南东路各府州厢军共计两万余,陆续开拔昆山。
大雨蓬勃,雨水溅起的水雾有半人多高。一个高大汉子穿着蓑衣在泥地上艰难行走着,后面还跟着几个同样披着蓑衣的人。
几人行至一个用竹子搭建的院子前,里面出来几个持刀汉子大喝:“什么人?”
那高大汉子抹去脸上的雨水,从怀里掏出一块木牌递过去,大声回答:“江南东路禁军第一正将岳林求见经略使。”
持刀汉子接过木牌看了看,指着岳林身后的那几个汉子道:“他们去东头院子休息,你跟我进来。”
岳林回头高喊:“你们去东边的院子休息,我这边事了去找你们。”
顺着走廊跟着持刀汉子来到堂前,持刀汉子朝里面禀告,“吴都头,第一正将岳林求见经略使。”
吴奇从屋里走出来,接过木牌验看完毕后,将木牌还给岳林,“岳正将请进,经略使等你许久了。”
岳林欠身拱手,“有劳了。”
刚到堂屋旁边的房间门口,就听见里面有个人在说话,“再次重申一遍,任何人不准喝生水,不准随意大小解,如果被发现有人违抗命令,鞭十,三次违抗命令者杀。现在各地厢军都在陆续往这里集中,人多了很容易发生传染病,什么瘟疫,痢疾的。老子不想活还没有干,人死了一大片。”
吴奇进去,在说话人耳边说了一句,那人转头看来,赫然就是沈欢。
“岳正将是吧,请坐吧。跟你介绍一下,这两位是平江府厢军指挥曾源,江宁府厢军指挥杨大坚。这位是江南东路第一正将岳林。”
“现在人齐了,我布置后面的任务,刘兰君,你做笔录。”
岳林转头望去,角落里坐着一个极为漂亮的小娘,拿着笔准备记录,眼波流转,与岳林的视线对上,岳林吓一跳,赶紧移开视线。
“你们都是军人,服从命令为天职,所以我说的话,发布的命令,希望你们不折不扣执行下去。”
“岳正将,你部那些兵役,老弱病残都挑出来,留下最能打的一千人,训练五日,然后出去给我扫平芦苇荡里的土匪,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赶也好杀也罢,二十日内,方圆百里不准再出现一个土匪,能做到么?”
岳林面有难色,看了其他二人一眼,“芦苇荡广如大海,里面藏一个人容易,想找出来就难了。”
沈欢大手一挥,“听着,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只要结果。如果你为难,那我就换人,不过你这正将也不要做了,回家种地去吧。”
岳林脸色通红,咬牙答应:“末将遵命。”
“淘汰下来的人分两个部分,身体强壮健康的,交给杨大坚。老弱病残交给曾源。杨大坚,你带领他们去除草翻地,耕牛后日就到,一共一百多头,农具缺失的后日也能补齐,我的要求是,十日内把这两条河之间的土地给我翻出来。”
“曾源,你的人负责运粮运物,建造房屋,如果有一人没有饭吃,一人没有房屋住,那你就饿着,睡芦苇荡。”
曾源和杨大坚相互看看,咬牙道:“末将遵命。”
“刘兰君,写好记录给他们签字画押,这就算军令状了。”
刘兰君抄完记录,给他们三人签字画押。
这三人鼻子里闻到刘兰君身上散发出的香味,却都没有心思去看一眼,一来是不敢,谁特么知道这女人和经略使什么关系。宋国人女子出来工作本不稀奇,可军中带女子,这是违反军纪的。可经略使算军人么?当然不是。
二是压力山大,今天大雨滂沱,他们三个巴巴赶过来领任务,没想到居然还要立军令状。
等三人签字画押后,沈欢才道:“努力做,只要能把农场搞起来,你们升官发财的事情我来办。也告诉你们的手下,只要好好干,农场搞起来,以后月钱至少两贯,婆娘也能织布赚钱,好日子就在眼前。”
三人吃了一惊,却也不敢废话。领导么,画大饼是常规操作,是否实现就两说了。
三人走后,刘兰君冷笑几声,“经略使倒是威风,两贯月钱,到时候你给不出怎么收场?”
沈欢大笑,“那就扣你的月钱。”
吴奇凑过来道:“经略使,刚才郓王有口信传来,平江府后天运来一批农具。去福建东路采购棉籽的船只已经出发,估计十五日内送到昆山县。”
沈欢点头,“知道了。”
晚上,丫鬟小茹服侍沈欢洗漱完毕就退了出去,屋子外面传来刘兰君的不满,“自个有丫鬟不舍得用,倒是把小茹往死里召唤。”
沈欢提高嗓门,“等回江宁,让小月天天服侍你。”
“呸,我才不要。”
刘兰君放下竹窗,到床上躺下,听着外面依旧淅沥沥的雨声,心里不免一阵烦躁。这算怎么回事?自个好好日子不要过,跟着这个杂碎跑来这鬼地方。种什么棉花?还有那个宋楷,原来是当今郓王,居然也跟着这杂碎发疯。
一夜难眠,早上顶着黑眼圈吃了早饭,然后又开始了忙碌的生活。
工部派来的水利等官员来了几个,沈欢和他们聊过天后,就留下一个四十几岁叫裴煊的水部员外郎,据说家传绝学,水利专家。在工部也就是个闲职官员,拿着俸禄没活干的那种。不过这次来的官员都是闲置官员,除了这裴煊懂行以外,其他几个就是混饭吃的,屁都不懂。
裴煊的脾气不好,说话冲,可沈欢和他交流,哪怕这人口吐芬芳,沈欢也是唯唯诺诺,一副洗耳恭听的死样子。
这不,裴煊一大早就找沈欢不痛快了。
“六条野河我都去看过了,淤塞的很厉害,如果不能及时疏通,到时候雨水漫上来,不要说你的棉花,就是金子也给你淹得干干净净。”
沈欢好声好语道:“我不是不想疏浚河道,可现在时间紧迫,除草翻地才是最要紧的,等棉籽种下去,我们再组织人手疏通河道,这不是两不误么?”
裴煊敲敲桌子,“沈欢你不要搞错,六月就是江南雨季,到时候你那里有时间疏通?你以为疏浚很容易么?没有三个月的时间根本就干不了,何况有六条。我的建议就是今年棉花不要种了,宁可疏通河道后种别的,明年再种棉花也不迟。”
沈欢也看过这六条野河,都不深,如果遇到暴雨十有八九会漫上来,所以裴煊要疏通河道本身没有什么问题。可是这里的地势本来就低,冲击性平原,要指望疏通河流不淹没庄稼,本身就不现实。这是一个系统性工作,要疏通的河流不仅仅是这六条野河,而是要将方圆几百里的河流统一筹划,有计划的去疏通才对。
沈欢将他勘探的河流走向大致画了出来,“这是松江,是我们这里最大的河流,直通长江。如果要保证这里不发生水涝,必须将野河与松江连接,然后排到长江里去,这才能一劳永逸。可是裴员外郎,这是一朝一夕能完成的?数万人一起上,也要半年才能完工的。”
“你说的没错,可你现在保的不是所有的地方,只是要保住你现在开垦的田。我与当地百姓打听过,这里被淹常常有,如果拓宽一下河道,不敢说一定不淹,至少保证不会年年都淹。”
两人在这讨论,旁边刘兰君听着不耐烦,“你们两个说的是一回事么?一个要一劳永逸,目标远大不实际。一个就看眼前六条河,目光短浅。六条河之间的田地也不是今年都能开发出来的,那就先搞两三条啊,这有什么好争论的?”
啊呀,沈欢和裴煊都生气了,一个小娘们居然敢出言不逊?
“你知道疏浚河道的方法么?”
“你懂什么是统筹么?”
………
吴奇跟王志在外面走廊上听着里面乱作一团,双双叹了一口气。原本以为主君当了大官,风光无限,谁曾想一个两个的不服,怎么会这么横呢。
平江府朱宅,朱冲捧着茶杯出神。
今天接到新任经略使沈欢的命令,要平江府知府运送常平仓一万石粮食送到昆山。一万石多么?当然不多啊,不过六十万斤而已,沈欢手下二万人多人,也不过吃半个月的。
关键是平江府常平仓里没有那么多粮食啊。粮食哪里去了?知府清楚,他朱冲更清楚。已经派人去叫儿子朱勔回来商议,这点粮食不是大事,可架不住昆山一直要,哪里去搞那么多粮食给他们。
正头疼呢,朱勔回来了。
“爹,什么事这么急?”
朱冲叹了一口气,“那经略使沈欢来信催促给昆山运送粮食一万石,这不知府过来说,常平仓里都能跑老鼠了。这如何是好?”
朱勔现在可了不得,奉旨行事,招摇过市,已经有人喊他东南王了,可想他有多猖狂。听到自家老爹为此发愁,不由冷笑,“太子来人怎么说的?三弟幼稚,被贼人蒙蔽,搞什么农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