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小从车里出来,看着四周山景,“没想到你挺有雄心的。对了,你为什么会去救陆媚?你那日不是拒绝了么?”
沈欢一摊手,“我兄弟霍刚喜欢上了薛小娘,没办法,只能出手帮他了。”
苏小小白了他一眼,“你用的什么方法?”
“嘿嘿嘿,李代桃僵之计。其实很简单。具体是霍刚他们做的,我只是出了个主意。”
苏小小眼睛慢慢亮起来,“李代桃僵?你就不怕中间出岔子么?”
“出什么岔子?换尸体的是捕快,查案的也是捕快,上面的人只会看卷宗,又不会去现场。”
“那你为何把她们送到这么远的地方?”
沈欢转头吃惊地看着她,“这还叫远?如果不是孩子太小,我恨不得把她们送到千里之外去。”
“为啥?”苏小小的眼睛眨呀眨,满是不解。
“越远越不会有人认出她们啊。要知道如果事情败露,她们母子活不了,我和霍刚他们也会倒大霉。”
苏小小默然,她自然知道这些原因的,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就想让沈欢说出来,从而印证自己的想法。
“那你为什么又愿意告诉我了?是不是因为师师姐?你怕她?”
“我都不认识她,我怕什么。”
苏小小笑了,“你说谎。原来你也知道师师姐和当今……”
“哎,打住。”沈欢慌的一批,这话能乱说的?“你以后也不要提,不好。对了,如果王敏将来报复我们……”
苏小小认真回答:“他没有机会。这次我去京都,相信很快他就会解甲归田了。”
沈欢吓一跳,“解甲归田?岂不是要回江宁府了?陆媚母子岂不是危险了?”
“你是担心你自己吧?放心吧,我到了京都后,就会把她们母子带去,在京都,没人敢欺负她。你呢?会一直在江宁生活?不想去京都看看?那可是世上最大的城市。”苏小小说到这里,满是憧憬。
“我没兴趣。其实城市不是越大越好,会失去自我。江宁府就蛮好的,不大不小刚刚好。如果给我选……”
沈欢突然住嘴不言,侧着脑袋听起来。
苏武已经从旁边山沟里爬了上来,“好像有马队。”
“苏小娘,你快进马车,千万别说话。”沈欢立刻掀开车帘,把苏小小推了进去。
苏毅也从马匹那里走了过来,侧身护住马车。
不一会,远处山路上尘烟四起,一队骑兵策马扬鞭,朝这里奔驰而来。
那队骑兵显然看到了这里的马车,慢慢停了下来,当头一个虬须大汉用手里的大刀指着沈欢他们喝问:“什么人?”
苏武刚想搭话,却被沈欢抢先一步,拱手微笑道:“在下霍刚,江宁府捕头,和这两位兄弟外出游玩,结果误了时辰。”
虬须大汉又问:“回去哪里?”
“自然是江宁府。”
那虬须大汉冷哼一声,拨马就准备上路,结果车里传来一声咳嗽,那汉子耳朵灵敏,立刻停住,“谁在马车里?”
“是拙荆,不慎感染了伤寒,正要回城医治。”
虬须大汉眼睛微微眯起,突然大手一挥,“你们两个去看看。”随即朝那二人眨眨眼,二人领会,驱马前行到马车前,准备掀开车帘,却被沈欢一把拦住。
“军爷,伤寒会传染,而且会死人。安全起见还是稍微远一点,免得损伤军爷贵体。”
那人不耐烦地甩开沈欢的手,怒道:“什么狗屁伤寒,老子跟死人都睡过觉,还怕什么伤寒?”
沈欢依旧拦住,笑道:“请教军爷从何处来?江宁禁军指挥使韩时玉是我叔。”
那虬须大汉伸手示意那两个汉子住手,“你是韩指挥使的侄子?刚才你不是说你叫霍刚么?”
“哦,我爹与韩指挥使相交莫逆,称呼他一声叔也是理所应当的。”
“大水冲了龙王庙,原来是自家人。这附近有土匪出没,你们早些回城。”虬须大汉抱抱拳,就准备上路。
沈欢暗自松了一口气。
正在此时,一阵山风吹来,车帘被掀起半幅,里面玉一样的人儿便露了出来。
虬须大汉已然呆住,直到车帘落下,兀自沉浸在刚才那夺人心魄的一幕。
“苏武,一会背着小娘跑,往山下跑。苏毅你断后,不要恋战,掩护苏武。”沈欢说话声音极低,低到苏武几乎听不见。
山风徐徐,寒意透进脖颈,那虬须大汉打了一个寒战,似乎清醒过来。他看着马车,希望车帘再一次飘起,可他失望了,车帘只是在山风中瑟瑟发抖,却似乎再也没有刚才的力量了。
“咕咚。”大汉忍不住吞咽了一口唾沫,双手艰难拨转马头。
“咕咚。”口水止不住,顺着嘴角流下。他举手用袖子擦拭,冰冷的包腕刺激着他的神经,一股热血慢慢充斥大脑,眼白开始变红。
沈欢见状,心中一颤,知道在所难免,于是拔脚就往山下跑,一边跑一边大叫:“我去找我叔,你们随后跟来。”
所有人被他的举动惊呆了,还是那大汉先反应过来,用刀指着沈欢逃走的背影大叫:“抓住他,死活不论。”
此时苏武苏毅也反应过来,苏武窜进马车,一把拉起苏小小,右拳击中马车车壁,木片纷飞,苏武左手一轮,将苏小小背在身上,一跃而起,向山下跑去。
苏毅抽出单刀,紧随其后。直到他们已经奔出十几丈,那汉子才惊醒,“跟我来。”
下山没有路,人往下冲的时候根本就停不下脚步。好在沈欢在野营活动中已经熟悉过下山的要点,双手不断轮流拉拽一下从身边闪过的树干,就这一次次拉拽,让他飞奔的时候还能稳住脚步,不至于摔下去。
后面六七个军士紧紧跟随,跑了不过二十余丈,就有人摔倒了。随着速度越来越快,摔倒的人也越来越多。当第一个人即将追到沈欢身后的时候,他却愕然看到沈欢抱着一棵树没放,居然转了一个圈返了回来,恰好与他面对面。
“刷。”一股热血喷射而出,士兵满脸不可置信,尸体顺着山坡往下跑了几步,这才怦然倒地。向前滑动了三四尺,直到被树木挡住。
沈欢压根来不及看那士兵,脚下用力,整个人扑出去,抱住了另一颗树,正好一个士兵头下脚上的姿势滑过来。右手匕首左右一拉,那士兵的咽喉被割裂,一股殷红汩汩流出,顺着山坡流淌,分成一股又一股的红色溪流。
后面的士兵还没有来得及爬起来,就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
沈欢哪里有时间管他们死活,看准了树根,就一个跳跃,然后再一个跳跃。他前进的方向,就是苏武和苏毅的逃跑方向。实际上距离并不远,而此时苏武死死抓住苏小小的手,肚子弯成U型,挂在一个树根上。
苏毅一手抱住大树,另一只手手持单刀,与一个士兵正在拼斗。
那个虬须汉子以背贴着地,慢慢往苏武的方向滑动,虽然距离并不远,可他却不敢滑动太快。
苏小小好容易踩住树根,伸手抱住大树,苏武这才腾出手来,反身靠在大树上,从靴子里掏出一把匕首横在胸前。
苏小小抬头看见沈欢跟一只青蛙一般往她这里跳跃,不由眼里喷火,忍不住厉声喝骂:“沈欢,你个人渣,杂碎。”能不气吗?居然带头逃跑,有半分男人的样子么?
青蛙跳到一半,不跳了。太累了啊,这动作可不是平地上,只要一个疏忽,就会向下滑,撞到树为止。运气不好,那就会一直滑下去,下面暗搓搓的,根本看不清是什么,也许就是悬崖。
沈欢靠在大树上,大口喘着气,“别骂了,你懂个屁,省点力气,当心滑下去。”
“杂碎,你不是要逃么,还来做什么。”苏小小眼圈都红了。小时候逃难的时候,父亲丢弃母亲和自己,一个人自管自逃跑,她们身后就是土匪,明晃晃的刀在半空挥舞,带起片片红色。
“你闭嘴,抱住大树。”沈欢缓过一口气,故技重演,又一跳一跳挪过来。
苏毅奋力砍死一个士兵,还没有来得及喘口气,三个士兵挺着单刀就冲了过来。脚下用力,一声大吼,朝那三个士兵冲去。冲了两步便冲不动了,反而被那三个士兵带着一起往下跌落。
忽然一只大手伸过来,将他往旁边一拉,他顺势抱住大树,这才止住了下滑。而那三个士兵,除了一个抱住大树,另外两个翻滚着从他身边掠过,一路树枝咔嚓折断声,最后两声凄厉的哀嚎在山谷之间回荡。
沈欢浑身一颤,脚底有些发虚。这山看着并不高啊,丘陵地带,能有多高?可下面的悬崖似乎有点深啊,听着那惨嚎“啊~~”足有好几秒呢。
突然看见大汉距离苏武已经很近了,赶紧收回思绪,集中精力跳跃起来。
“当……”大汉的刀被苏武的匕首挡下,力气极大,好在苏武背靠大树,生生承受了这一重击。
“老大,接住。”旁边的苏毅将单刀递过去,换了苏武手上的匕首。
“当……”大汉的单刀又被挡住,这次单刀对单刀,苏武没有吃亏,顺着大汉收刀的刀势反削回去,金属摩擦发出刺耳的唧唧声。
最后一跳,沈欢终于抱住了苏小小的大树,却被苏小小一掌推过来,差一点就没抱住,幸亏自己脚先踩住了树根,苏小小手上又没有力气,身体摇晃了几下,这才伸手抱住树干。
“有病啊你,疯婆娘。老子赶过来救你,你还推我。”
“滚,滚,滚,杂碎,别碰我。”苏小小简直要疯了,她痛恨眼前这个男人,就如同痛恨抛弃她们母女的男人。
沈欢不再理会这个疯女人,高声招呼:“苏毅,你先过来,看准了下脚点。苏武,去你右边的那棵树,把这孙子放过来,我们三个围殴他。”
苏毅转头看看,一松手便冲了下来,最后抱住沈欢左边的那颗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