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到了,这是沈欢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个春节,林山,林福两家也都携儿带女赶来江宁过年。两家老人也都接了过来,谢贵父母早在几天前就接来了。
沈家顿时挤的满满当当,沈欢的主卧也加了床铺,林禅和谢宝搬了进来,把小灰乐的不行。
“开饭喽。”
几位娘子端着菜走进客厅,从酒楼搬来的八仙桌摆了六桌。
“我家主君也是怪人,哪有下人跟主家一起上桌吃饭的?”林二娘子看见小月一家也都上了桌,顿时有些不满了。
“嗨,看不惯就别看。主君才不在乎这规矩呢,历来女人不得上桌,你不也坐了。”林二娘子不敢反驳林大娘子的话,于是朝小月白了一眼,算是发泄过了。
谢三娘子拎着一篮子铜汤婆子,一一发给年岁大的老人,虽然有暖墙,可老人阳气不够,还是端上汤婆子暖暖手也好。
男人这一桌已经开始划拳了,林山的嗓门大,可就他输最多。谢贵比较贼,明明可以赢,偏偏要输几把。逗兄弟开心是一回事,要酒喝才是正理。
林大娘子安排好孩子,自己才坐下来吃饭。沈欢没有老婆,女人里林大娘子最大,所以就理所当然成了女人孩子的头。
“林大娘子,你家林山脑子开窍了?居然舍得给你买新衣穿了。”谢三娘说话有些夸张,仿佛故意说给男人们听的。
林大娘子脸皮一热,伸手打了谢三娘子一巴掌,“哪里是新衣?都穿了一个多月了。”
谢贵高声道:“大嫂,我娘子在骂我呢,你没听出来?”
“哈哈哈哈哈……”众人大笑,小屁孩也跟着笑,不懂啥意思,笑就对了。
沈欢端着酒杯给老人敬酒,林禅拎着酒壶在屁股后面亦步亦趋,等他们来到小月一家的桌子前,小月奶奶吓得赶紧站起来。
“哟,奶奶,您坐下,哪有长辈站着接酒的。林禅,给奶奶满上。”林禅赶紧倒酒。
“奶奶,祝您福如东山,这杯我干了,您慢些喝。”
奶奶也不晓得说什么好,只是频频点头。
“小月,奶奶牙口不好,挑软乎的给奶奶吃,还有你两个弟弟,都悠着点,别着急,今晚要守夜到天亮呢。”
小月眼泪差点出来了,连忙咧嘴笑,“知道了主君。”
一旁林二娘忽然脑子里一转,凑到谢三娘子耳边问:“主君可是与小月那啥了?”
谢三娘子愣了一下,噗呲笑出声道:“啊呀,二嫂你想哪里去了,没见小月眼眉还是黄花大闺女么?”
“主君年纪也不小了,应该有个娘子暖被窝了。不过一般娘子也配不上他。老三啊,你在江宁府里物色着点,我跟你大嫂都在外边,有心无力的。”
“哟,还真是。你看我,整天瞎忙,居然把这事忘了。主君二十有二了吧?这岁数成婚已经晚了,哎呀呀,我的错,我的错。”
林大娘子旁边听了,看看忙着敬酒的沈欢,低头问:“老三,你家男人没说主君去没去青楼?”
“没有,绝对没有,这点我保证。每天上午谢贵林禅跟他去酒楼,晚上我们四个一起回,他哪有功夫去那种地方。”
“那……”林大娘子有些迟疑,见两个姐妹一直等她下文,这才用极低的声音问:“不会主君不行吧?”
二娘瞪大了眼睛,嘴巴张的老大,还没有发出声音,就被谢三娘一把捂住,“大嫂,可不敢胡说。小月说每天早上去他屋里……哎呀,身体好着呢,你们别乱想。我猜主君眼光高,寻常女子入不得眼,有机会劝劝,女子贤惠就好,相貌只要过得去就行。”
“关键是屁股大,好生养。”二娘用力点点头。
敬完酒的沈欢回到位子上,林山的杯子就过来了,“来一个?”
“让我喘口气行不?”
“行。”林山放下杯子,认真问:“马上就要开春了,这印刷作坊的员工也都训练差不多了,铅字第三版也在做了,可大伙心里都没底,以后这生意怎么做啊?”
沈欢哈哈一乐,“别着急,以后有的是生意,就怕你们到时候叫苦。”
“真的?现在按照主君的安排做了一些纸,比原来的好用多了,就等着你这里印刷呢。”能不好用么,水车代替人工下锤,力气大不说还均匀,纤维自然也会更细了。
几人又说了一堆话,沈欢便起身带着林山林福谢贵林禅四个人赶去酒楼,那里常德父子个二十几个员工正在吃团圆饭。
走到酒楼门前,却看到对面河边有几个锦衣女子正在河里放荷花灯,感觉有些眼熟,不由停步看过去。那女子恰好抬头,两人视线对碰,把沈欢吓一跳,拔脚就进了酒楼。
那些个锦衣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冤家苏小小和她的婢女。
王家失火以后,苏小小等四人就再也没有来过桃花楼,倒是霍刚经常去她们那里喝茶,也就仅限于喝茶。薛小娘倒是真的卖艺不卖身,所以两人尽管聊的热火朝天,可始终没有跨出那一步。
话说回来,就薛小娘每日里的开销,霍刚可供应不起。就算供得起,霍刚他爹会同意么?即便同意,薛小娘愿意做妾么?所以估计两人也意识到了彼此之间的巨大鸿沟,也就当着朋友处着。
进了酒楼,就看到里面热闹非常,几个娘子倒好,躲在角落里自娱自乐,那些个小年轻就不讲武德了,抱的抱,灌酒的灌酒,把常德灌得嗷嗷叫。
常乐也不管他爹,跟两个厨房小工正猜拳玩呢。
有人听见推门声音,探头一看,居然是沈欢他们几个,顿时就叫起来,“东家来了,东家来了。”
屋子里立马安静下来。
“干嘛?我吃人啊?”
“哄……”大家都笑了。
“今天春节,没有大小,大伙尽管敞开吃,敞开喝。常德,你那几个小徒弟酒量不行啊,怎么窝在旁边睡觉呢?”
常德看看,指着灌他酒的几个,大着舌头笑:“都是这几个王八蛋灌的。”
“别冻着,今晚炉膛的火不要灭,大家注意保暖。还有,明天一早发喜钱,别睡过头了啊。来,我敬你们一杯,希望我们桃花楼来年更新旺,生意更上一层楼,城西桃花楼早日开张。”
“早日开张,早日开张。”大伙纷纷举杯痛饮,气氛一下子又活跃起来。
陪着喝了几杯,沈欢也觉得身体有些发软,借口回家给老人拜年,就离开了。
出了酒楼,走了没几步,前面一个巷口,苏小小带着她的几个婢女静静站在那里。沈欢心里一吓,七分酒意只剩三分了。
“新年好啊,恭喜发财,贺喜发财。”沈欢满脸笑容,连连拱手。
“嗯,你倒是眼里除了发财没有其他了。有空说几句话么!”大氅下那精致的脸被寒风吹得发红,一双美眸射出的眼神比寒风更冷。
“这……”沈欢看看其他三人,心里微微安心。这四个除了谢贵动手差一点,其他三个都是从小练武的,特别是林禅,巨无霸了都。
“说啥?”
“借一步说话,别说你不敢啊。”苏小小朝旁边河边伸了伸下巴,眼睛里尽是嘲讽
操,怕个屁啊。沈欢暗自给自己打气,跟着苏小小往河边走,看着前面走得婀娜多姿的,心里居然除了寒意就是寒意。
苏小小在河边站定,好一会才道:“陆媚母子烧死了,官府说是意外。”
“啊,以官府声明为准吧,具体我也不太清楚。”
“呵呵,好一个不太清楚。杀人毁尸的事情我相信你做不出来,可我很奇怪,我和你吵了一架,两天后陆媚母子就烧死了。是不是很巧?我也无法责怪你了,京都那位顺利接收了王家财产,为了感谢你,据说给了不少好处。是不是我应该给你鼓鼓掌,夸奖一下你好手段。”
“苏娘子,随便构陷他人的习惯不好。你看见听见的想到的未必都是真相,如果你真的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可以自己去调查,而不是想当然去构陷他人。”
苏小小缓缓回过神,大眼睛盯着沈欢的眼睛看了好一会,突然笑了起来,“不相信我思我想,难道相信你说的?是了,你一直不相信我有对付你的能力,所以就敢施展你的阴谋诡计。沈欢,人为什么一定要等到最后才会醒悟呢,是不是很蠢?”
“我承认你很厉害,短短半年多,你就通过桃花楼结识江宁府上下那么多人,三位捕头与你称兄道弟,江宁府知府为你大开方便之门。听说你叫沈知府叔父?节前送了不少礼吧?”
“对了,因为破案有功,所以今年沈知府得了甲等职评,中间自然有你的功劳。可是为了以绝后患,陆媚母子葬身火海,把你从原本左右为难境地里解救出来。你说你没有用手段,怎么解释这种巧合?天意么?”
沈欢头痛了,是真的头痛。他不知道这女人跟陆媚到底什么关系,居然如此执着她的事情。按照年纪,陆媚不会是她母亲吧?也不会是亲姐妹吧?一个姓陆,一个姓苏。发小感情再深,总不至于到了替人报仇而孜孜不倦。
“没话说?连巧合两个字也没有勇气说?”
我滴妈,真的是说也错不说也错。他甚至有一种冲动将真相说出来,可想到京城那位,顿时就失去了勇气。关系太大,后果太严重。他可不想事不周密,被人一锅铲除。
“对了,你也可以推到王敏身上,杀弟之仇么。怎么样,这理由是不是很合理?”
沈欢看着苏小小那双执拗的,充满愤怒的眼睛,用极其无奈的声音回答:“干你娘,你是疯的么?是不是我干的,你赶紧调查,有了结果通知我。今天是除夕夜,我有很多事要做,没空陪你疯。”
苏小小笑了,笑得很开心,两排牙齿在月光下发出森冷的白光,“干我娘。好啊,她在天上,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原以为你会一直藏着尾巴装可怜,原来还是一只吃人的饿狼。嗯,告诉你一件事,不过你要保密。”
苏小小又笑,她清楚看到了沈欢眼里的些许惧意,“开春后我就要去京都了,去找我的姐姐李师师。对了,她也是陆媚的发小,我和她都得了陆媚的一饭之恩。你开酒楼的,知道什么是一饭之恩么?”
沈欢眼神猛缩,后世几乎无人不知李师师是谁,打死他也没有想到,眼前这女人居然和李师师有关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