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事实则与郑国辉关系不大,那是江南提督福珠洪阿与江宁将军祥厚隔空过招,至多再加上新任两江总督李鸿章。
个个都是粗胳膊,粗腿,郑国辉犯不上靠过去,万一被伤到咋办?
在朝廷的体制中
提督乃一省绿营兵的最高长官,但各省满族驻守将军权限更高,不但管辖满城内的八旗驻军,亦可以分管绿营兵。
淮军部队“树”(张树声)、“庆”(吴长庆)所部整体改编,那就是小两万的人马,且都是悍勇善战的兵马。
江宁将军祥厚得到淮军的投靠,如今立马就掌控了姑苏府,常州府和浙北以及皖北地区,影响力飞速高涨起来。
就是江宁府,也不是不可以想一下。
幸亏其他的淮军部队被曾国藩带到鲁省,四面围剿日益猖獗的捻军,否则更不好搞。
总兵力达到八九万淮军整体改编后,想象那是怎样的一幅场景?
在湘军大幅度裁撤的情况下,估计南直隶及鲁,皖,江,浙各省尽落入其掌中,当为东南诸省实力最强者。
郑国辉的这点兵马刚从1千多人发展到8千多,相比淮军就是小巫见大。
淮军短短两三年时间,从一无所有发展到八九万人的庞大军事集团,能够左右东南数省形势,关键就在于核心首脑李鸿章。
此人是朝廷的宠臣,加太子太保衔,赏穿黄马褂,兼职五口通商大臣,新近又晋升了两江总督的高位,威风一时无两。
和这样的大人物掰手腕儿,咳咳……还是歇了吧。
郑国辉看着福珠洪阿一脸怒色,随即满脸忧愁的劝解说道;“督台大人,此事以忍为上啊。李鸿章新任两江总督,圣眷正隆,此时切不可因怒而动,白白为自己招惹一位强敌,实为不智也。”
这一盆冷水泼上去,江南提督福珠洪阿顿时愣了下,手下大将都无斗志,他也像扎破的气球一样泄了气。
低下头来仔细思索一番,随即,福珠洪阿有些气馁的说道;
“多谢郑大人提醒,是我操之过急了。李贼自持圣眷优渥,如此鲁莽行事绝不得人心,且看他能笑到几时?”
这有点像街头骂街,对人说道;“你给我等着,我叫人回来弄死你。”然后一去无音信……
又说了些闲话,郑国辉便知机的告辞了。
他率军返回不进府门,先行来到江南提督府缴令的作法,先去点个卯,突出了对江南提督福珠洪阿的尊重,让这个宗室子弟觉着倍儿有面子。
只要一高兴,啥都好说。
这不,江南提督福珠洪阿大手一挥下令犒军,命人送去牛二十头,猪百头,羊百只,酒水千余坛,另有赏赐的金银布匹若干,出手确实大气。
淮军投身于江宁将军祥厚的门下,这也给他提了个醒;必须得多笼络手下。
征战三个半月
一路艰苦跋涉返回金陵城的督标营大军,回城后便开始长达一个月的休整,分酒,分肉给赏赐,留守普通士卒都多拿一个月的薪响,即每卒一两半银。
参战士卒赏赐双响,即每卒三两银。
营中士卒一片欢呼,在外征战虽然辛苦,但多少也能弄点外快,算是不无益处。
征战江南期间
每次围剿流匪巨寇的窝点,总能缴获部分金银锦缎,粮食牛马之类的物资,多少都会有一些。
按照营中的规矩,上面的军官吃肉喝汤,下面的士卒多少能闻到一些肉腥味儿。
处事公正,这也是将军大人备受拥护的一方面。
回来后连着几天,布政使遏隆,藩台张顺德,金陵知府祁宿藻等地方大员纷纷来帖子,邀请过府饮宴,叙谈一二。
京城的风云激荡余波,也传导到了江南省(注,实为苏省,这里不做改变),尤其是淮军改编这样的大事。
这些地方大员担心两虎相争,必有一伤。
都想着从郑国辉这里探探口气,大家实在是被这些年的动荡搞怕了,生怕再火并起来。
关于改编的淮军“树”(张树声)、“庆”(吴长庆)二部,朝廷还没有具体的旨意下来,大家也只能猜测。
虽然淮军“树”(张树声)、“庆”(吴长庆)二部资历并没有比郑国辉更深,淮军团练正式登上勘乱剿匪舞台,至今尚不到三年。
但架不住人家有后台,战功显赫,兵力雄厚,这次改编近两万的精锐兵马,起码得给一个实职总兵衔。
当然了,这都是猜测。
郑国辉也只能虚与委蛇,多讲一些大面子上的话,
无非就是随时听从朝廷号令,遵从提督府调遣,为保国泰安民,纵百死亦无悔也之类的套话,面子上敷衍过去就行。
在私下里,他也有些发愁。
参见提督福珠洪阿的时候,郑国辉多提了一嘴“淮军兵多将广,实不易与”。
意思是淮军就像吹气一样膨胀的太快了,这奠定了李鸿章如今的地位,反哺淮军坐的更稳,二者相辅相成。
不知道,福珠洪阿那个草包听没听出这言外之意。
若是再过一阵没消息
郑国辉就直白的向福州洪阿提出扩军的要求,大半个江南省再扩军的几千人没问题吧?
别说江南省养不起,若江南省都养不起兵,那朝廷其他的省份的绿营兵只能喝西北风了。
郑国辉担心的是淮军把手伸到江宁府来,朝廷任命淮军无伦张树声或吴长庆两人中的那个,都让人头疼。
总兵是正二品,这与江宁副都统霍隆武品阶一样,若是冠以“江南”总兵二字,那么就有辖制郑国辉所部的权利。
若是没有“江南”这两个字的前缀,情况还会好些,没有辖制郑国辉所部的大义名分。
是后者的话
淮军相当于驻守在江南省的野战军,兵力规模差不多是两个师,称为“镇”。
督标营相当于驻守在江南省的地方卫戍部队,只负责省内勘乱剿匪,正常情况下不会调遣到省外打仗,双方互不统属。
督标营兵力规模虽然不小,但由于统带长官郑国辉官职所限,即便因为军功升任副将,充其量也只能称之为“协”。
从级别上,就低了一阶。
金陵,瞻园
这里是享誉江南的四大名园之一,最早是明朝开国大将徐达的府邸,匪乱期间,为东王杨秀清所占据。
现如今,是江南布政使衙门。
这里前庭后院,殿阁重重,尤其是后园景观风韵雅致,奇峰游廊景色美不胜收。
假山边的临水阁中
布政使遏隆一身浅色棉袍,与郑国辉两人对面而坐,中间圆形的古典造型的桌上,摆放着几样精致茶点和一壶清茶。
“呵呵呵……将军远征数月多有辛苦,我在呈给朝廷的折子上,自然要如实上奏,为将军请功啊!”
“多谢大人,国辉诚惶诚恐。”
“将军太谦逊了,以你如今的年龄,能取得偌大成就实属不易。在民政上亦有见地,更难得的是不骄不躁,行稳致远,本官非常看好啊。”
“些许微末之功,不值一提。倒是多谢大人抬爱,拉着在下略有进项,弥补宦囊羞涩窘境,这里多谢了。”
“哈哈哈……此非我一人之功也。”布政使遏隆听了捋须大笑起来。
这个哑迷两人都明白,金陵城及周边江南的县府经历战火浩劫,城中人口十去七八,大多不幸罹难。
郑国辉推出重新登记房契田产之举,一举将这些无主之地全都纳入囊中,然后几个江南高官私分了。
又能打仗,又能搞钱的少年将军,手中还握有实权,谁能不稀罕呢?
这其中
布政使遏隆拿了两成,因为他是文职高官,官府重新登记房契田产之举,绝计绕不过他。
江南提督福珠洪阿拿了三成,来自军方和朝廷的压力就由他扛了。
财帛动人心,重新登记造册之事影响极大,那些躲在沪海的地主富商,高门大户可不会眼睁睁的看着肥肉溜走,都想掺和一把。
这些高门大户的背后,与京师的朝廷官员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纷纷上本弹劾江南省的一众官员“贪贿无度,强买田产,积腐深重”之类奏章,闭着眼睛也能料到。
江南省的官员沆瀣一气,反正福珠家族背景深厚,上面还有一座大山呢,别人的肩膀窄也扛不动。
郑国辉拿了三成,实际上其他人把一些房产田契三文不值二文的转给了他,数千处房产付出的仅仅是3万8余两白银,在总量中能占到五成半。
尤其是江南提督福珠洪阿,他可不要那些荒废的田地,以及城中大片被烧成白地的地皮,破败不堪的房屋店铺。
他只要现银,郑国辉折给他的现银就有二万六千两之多,其他是布政使遏隆转手的房产田契份额,也有近万两。
剩下的一成,则是金陵知府那一帮人分润,包括同知,通判,几乎人人有份。
唯一遗漏的就是江宁将军祥厚、江宁副都统霍隆武等人,福珠洪阿坚决不允许分润给他们,无形中也得罪了这两人。
布政使遏隆坐在那儿,神情温和的与郑国辉闲言,聊一些城中新近的事儿,眼睛却不时的飘向外面。
没多久
假山尽头处传来一阵女人嘻哈说笑的声音,听着声音越来越近了。
郑国辉有些坐不住了,抱拳施礼说道;“大人,听声音好像是内眷过来了,我一个外男贸然在此,怕是不妥当,只能自请回避了。”
“诶……不要紧,我们八旗宗室子弟在关外的白山黑水中驰骋渔猎,原本没有这么多的讲究。到是入关以后,宗室子弟越发的矫情起来。”布政使遏隆早有算计,闻言佯装不在意的摆摆手,一副豪放的做派。
“这……”
“无妨,来人啊!让夫人小姐过来见一下将军,这可是我朝难得一见的少年俊杰啊!清莲出于污泥而不染,颇有古人遗贤之风。”
“遵命,老爷。”一旁伺候的丫鬟腿脚灵便的溜了,喊都喊不住。
实话说
八旗子弟驾鹰溜鸟还行,著名武将亦层出不穷,刚刚殒命在淄博的僧格林心就是一位,可开科恩取的文风就差的太远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长居关外的基因,把脑袋都冻麻木了。
这些宗族大臣在治国理政方面总是差点意思,相比汉臣差远了,笼络人心却很有一套。
布政使遏隆这次特意递帖子,邀约郑国辉过府叙谈,饮宴,恐怕醉翁之意不在酒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