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被当作施法对象的感觉还挺新——你又发现自己搞砸了是吧。”
姑且习惯了。
虽说这间隔越来越短的倾向实在让人有点坐立难安。
“唔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呃……”重新在窗边扶手椅上蜷成虾子的异国死灵师闻声停下呻吟,“那女的让你过来把我揪下去问话,是不是。”
“称呼突然变得这么不客气啊。”
想想也是,就算未来肯定能变成一肚子坏水的优秀大人,现在的她也还没到那份上,被不动声色地套出话能反应过来就不错了。
“赶紧告诉我对不对我刚被人像傻子一样套了话还被变相禁足心情很乱。”
“不对。”
“哈?”
“她也就让我对你留点心眼。”
“怎么可能,你难不成是对她也左耳进右耳出什么都没听就上来了?”
“哎,别污人清白。我不确定你是在想什么才这么笃定自己又搞砸了,不过那什么,作为参考,我觉得菲副官应该是整理通关文书之类的东西那会看见了什么才临时在那套你话的,哦当然我也不知道她到底套了个什、”
“啊。”
她肩膀肉眼可见地忽然松弛下来,
“啊?”
“怪不得放我回来,那种腔调也是,原来如此这样的吗,也对……”她嘀咕着在座椅上舒展开来,虾子的比方不攻自溃。
“怎么说,其实她也没完全看穿你吗?”
“反了,就是‘完全看穿了’才对。”双手撑起,“总之,我大概明白是什么情况了,这没准还算是好事。”
“你跟这工会之间到底是有什么翻不得的旧帐……不,不对,我更想知道你刚才到底以为自己搞砸了什么。”
她摆正坐姿托腮想了一会,
“你记不记得我说过这个世界的地下城可以精确地分出三个纪元这件事。”
“记得。”
她点头,“那就好。不知道这个能不能长话短说,但是呢,基本上是这么回事:第一纪元、”
“等会这帐是不是太旧了点。”
“我又不是说这事发生在第一纪元。”
“不好意思您继续。”
“探索者工会在差不多五年前从某座一式、啊、就是第一纪元的地下城内发现了一条完整到能够直接施放的失传法术。这件事勉强可以算是他们那堆内部机密之一,至今都没有和应该真正对它做逆向解析的法师协会沟通过;被允许使用这条法术的人在工会内部也是除了一部分有天赋到能够直接上手的人选之外没有多少。”
“嗯哼。”
“以上。”
“嗯哼。”
“……”
“等会,就这?”
“就这。”
她说完,自觉好笑似地抿起嘴忍耐。
“有什么好笑——哦,等会,等会等会等一下,所以……明明是机密但你还是知道这事,所以你其实是当时发现那条法术的工会冒险者之一之类的?”
懂了。
“倒是临时做过一次冒险者,但是可惜,错了。”两边食指伸出交叉轻碰两下,“我知道这件事,但我也不是什么工会雇佣的冒险者。”
没懂。
打扰了。
偶尔做做这种小手势这点实际可爱。
“那你总不会当初真是这工会的正式雇员吧。”等会,她几岁来着?十八?十九?五年前——
“我难道真的很像吗。”
“对不起您一点都不像小的愚钝不堪烦请劳大驾揭晓谜底。”
“谜底就是那座地下城的位置正在我的故乡格雷维亚。”
食指交叉变为十指并拢,
“然后,巧或者不巧地,在当地负责和工会接洽合作的,就是十年前收养我的某个死灵师家系。”
“别的槽我都先不吐,这段话的信息量是不是有点略大。”
“不简明扼要就会当场走神的可是你啊,你。”那确实,但原来你也知道自己啰嗦,“反正,菲琳纳副官那会大概是在某份文书上看到了我的家姓,然后临时想起什么之类的。至少我只能这样去猜测了。”
这么回事,不是邪恶反派女间谍而是微服私访大小姐。
“你现在肯定在想我‘原来是个大小姐’吧。”
哪啊这世上哪有这么掉链子跟喝水一样自然的大小姐。
等会我还真知道一堆掉链子跟喝水一样自然的大小姐。
不对,大小姐这三个字根本就是为了跟掉链子对仗工整才存在的。
大小姐您明鉴。
“我呃,我寻思至少菲副官应该真这么想了。”
与此同时,我也决定暂时先不提从那位那里听来的格雷维亚人刻板印象。
“哎哎,我想也是,刚才还奇怪自己为什么做出跟在山洞里完全相反的反应却还是被没事一样放上来了——不过既然能被批准用那道法术的人不是资质特殊到不用可惜就是当时在格雷维亚的工会分部也做过现场管理,菲琳纳会稍微知道一些家里的事乃至对我略知一二都不算奇怪。”
“您这听起来还怪有名的。”
“啧,放你m、”她咂舌就要开骂,随即捂上嘴,“啊不是,那个、”
“没事这也憋得够久了您继续,小的我这就把翻译器摘下来。”
我不是很相信格雷维亚人的国骂真的跟汉语一样沾亲带故信手拈来,因此只能感怀于耳边塑料垃圾的本地化水平。
以及确实,抗不住压就爆粗这种属性要有反差才有用。
同理还有吃相难看悲鸣声近似野生动物普通地擅长用长柄武器揍人以及杀人不眨眼等等等等。
唉。
确实。
“算了,我也懒得说什么了,倒是你,知道这些事之后还对自己被施了机密超古代法术反应这么小啊。”
“啊、”
那当然是因为我显然到现在才反应过来。
“啊?”
“刚才……刚才上来那会是想问你这法术的事来着。”
“想问什么?”
“那到底是个什么法术?”
“啊,那个啊,”
她毫无踌躇地说出我一点也不想听第二遍的唬烂回答,
“那个是能让你心想事成的魔法哦。”
“那我能再让菲副官给我来个恭喜发财的魔法吗。”
“不不,我认真的,真的就是那样。我不干魔法研究更没被授权用过它,想给你好好解释原理也没法解释,而且这个法术缺少外部效果,连颜色都看不出,想粗略分个类也做不到。”
“那你还这么笃定地跟我‘心想事成’。”
“因为那真的就是它的效果。就我所知,楚门你到时候甚至不会发现另一种可能。”
“‘到时候’。”
“哎哎,我知道这是一种对受术者预设触发条件的法术,考虑到现状,她为你预设的触发条件应该是‘遇到危及我们两个生命的情况’之类的。”
哪来的第三炸弹。
“哦,然后就回溯时间到她给我施法那会给我时间准备之类的吗。”
“想什么呢哪来的这么方便的时间魔法——你不会察觉到,你只是会活过那个危及生命的情况而已。”看这么认真地反驳我的样子看来是真的最多只看到过第三或者第二部,“这样说好了,我以前被人施过一次这种法术,然后,那时候,回过神来,能证明它生效的只有身上的衣服在胸口和后背穿透的一整片破洞而已。”
“懂了,量子永生。”与此同时,大概想象了一下她胸口的大号破洞,发现自己几乎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是是,你想说是什么都行——于是,还想问什么吗?”
还真有。
“给我五秒组织一下语言。”
“还真有吗。”
是说我当时到底是看到了个啥玩意。
“你说你也被施过这个法术。”
“嗯,就一次。”
“那你那时候有看到过什么吗?我是说被施法的时候。”
“除了镜子里的自己之外什么都看不见啊?不止说视觉的话倒是有失重、”她说着一愣,眼中满是不可置信,“等一下,你看见了?看见了什么?”
“呃,白云跟影子。”
“嗯哼。”
“以上。”
“嗯哼。”
“……”
“等会,就这?”
“就这。”
可惜我是笑不出来,笑得出来也肯定不可爱。
“嗯……”另一方面她就不管是皱眉还是笑都很可爱,可喜可贺,“我学过的魔法都是些比较常用的东西,学校里选修过的魔法理论也一样,所以就算你这么说,我好像也只能告诉你‘一般不可能会看到东西’而已。菲琳娜有说什么吗?”
“我连问都没敢问她。”
“那你还真该去问问。”
“我进镇之后就一直有种咱们五分钟内就会被维托的喽啰找上门的预感,还是不了。”
顺带一提,我个人的推测是“我看到了终究会实现的无法回避的展开”。
虽然回过头来看,就算这推测是对的,我也很难说自己当时到底是看到了哪一个无法回避的展开。
另外,不是五分钟,是十七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