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陵全传

臨风

https://img.ppxs5.com/07/4a/2d4dfbd507.jpg

首页 >> 马陵全传 >> 马陵全传最新章节(目录)

第七十八回 李沫瑶同吴赛凤盗图 陈然坤使张自强献书

上一章 书 页 下一章 阅读记录

诗曰:

多虑街亭任幼常,孔明挥泪永成殇。

博弈今朝忽断发,周鲂真伪费思量。

话说马陵泊二闯无极楼,折了陆影、张洲,并青石山的袁鹏、刘璇四人。军师娄雨菲与何熙商议定,若破无极楼,非是要拿得图纸不可。吴赛凤、李沫瑶二人遂请命,要去官军营中盗图,陈明远教沈涛同行,以作接应。

却说三日后卯牌时分,陈明远先点起赛孟尝季晓宇、凌飞雪尹柔雨二将,领一队人马,去那无极楼阵外,只候不进。次后沈涛与吴赛凤、李沫瑶装扮做官兵,下得山来,把船渡过水泊。沈涛将神行符与二人缚在两腿上,就作起神行法来,无移时便至官军营前。沈涛分付道:“两位妹妹此去小心,若有甚事,即刻奔出营来,我则用神行法带你二人逃走。”二女点首,便向大营谨慎而去。

至辕门外,有那把守的军汉,见二人从北面而来,遂道:“眼下邓、张二将军正守无极楼,你两个怎地先回来了?”李沫瑶咳嗽一声道:“你却不知,贼人今早引领大军前来,只在阵外不进。二位将军恐其有诈,教我两个回营来报与张太尉、云夫人知晓。”军汉不疑,放二人入去。二女窃喜,暗道:“想来这图纸只在张叔夜或刘慧娘处,且去寻他们。”时官军营内正在烧火做饭,两个行至一薪柴堆处,忽听前面有人言语。李沫瑶却觉那声音有些熟,二人先把身子去藏了。悄悄探去,只见不远处三男一女,内中一个,正是昔日冤家吴天鹗。

那吴天鹗身旁一肥头胖汉,李沫瑶认得是袁宪。余下那个汉子,二人皆不认得,看他正纠缠的那妇人,是个使女模样。袁宪与那娅嬛笑盈盈道:“娟儿姐姐,我三哥也是喜爱机关手段,欲多看几番那无极楼的图纸。你只须同前时一般,与云夫人送饭罢,伏侍她歇午觉,乘机将来与三哥观览便是,今日如何又不愿了?”说罢,就怀中摸出一锭金子来。那娟儿抿着嘴,看金子道:“只怕夫人疑我,万一教她知道,不是好事。”袁宪听了,又摸出一锭金子,娟儿只是不肯受。

只听那汉道:“你这丫头好不晓事!论理,如今吴将军乃越国公的义子,与云夫人是一家人,当有兄妹之情。便是她知晓了,也无甚大事。只管胡乱去拿图纸来,保你无事!”娟儿尚未开口,吴天鹗先叹口气道:“盘固伯错矣!秀妹自与我有些尴尬处,不便求她,亦不可连累娟儿。那图纸我已看了十之八九,虽不打紧,若再得半个时辰,方能画备。十弟,且将这两锭金子依旧送上,这几日多得她肯相帮。”又谓娟儿道:“你家乡之事我亦知了,但收无妨,聊表寸心。”娟儿听罢意动,支吾起来。天鹗见勾得她的心思,即与袁宪使个眼色。袁宪会意,又从怀中摸出一包药来,与娟儿道:“教云夫人服了,必然睡得昏沉。我等只在帐中,晌午饭后,静候佳音。”独留娟儿一个在原地,三人去了。

这娟儿兀自迟疑不定,心下正计较间,忽听背后声响,猛地望地便倒。吴赛凤、李沫瑶看她笑道:“真个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若要盗得图纸,全在此人身上。”吴赛凤道:“原来我们不认得的那厮,却是师父的对头艾大金。听闻他随官军同来犯我山寨,自下邳失后,一向不曾有见着他的。”李沫瑶亦道:“只是不知吴天鹗这厮取这无极楼图纸何用。”

吴赛凤低首去看娟儿,见她身穿素衫红裙,肤如玉雪,发插玉簪,端的可人。便同着李沫瑶,把娟儿拖在僻静无人处,剥了衣服首饰。沫瑶与赛凤道:“姐姐与我把风。”从身上取出一张兽皮,并数个器具,不一时便做出一张面皮来。赛凤不禁道:“妹妹的功夫愈加熟练了。”沫瑶笑道:“姐姐且换了她的衣物,你与她身材无异,正好将这面皮贴在你的脸上。”赛凤先自揭下那男子面皮,换了娟儿的衣物。沫瑶把做的假面皮与赛凤贴上,看去时,端的是一个活娟儿。赛凤道:“待到晌午饭时,我便去盗图。”沫瑶又搜得袁宪的那包蒙汗药,道:“就乘那时将这药下在饭中。”二女皆笑,自把娟儿藏匿了。李沫瑶又去小心打探刘慧娘营帐所在处。

且说晌午时候,吴赛凤先去厨营内端了饭菜,来寻李沫瑶。沫瑶环视四周毕,便将蒙汗药下在饭菜里。赛凤直往刘慧娘营帐内送去,帐外那些守把的军士,只道是娟儿,也不盘问,任由其入去。赛凤进到帐内,见慧娘正伏于案前,观读那白瓦尔罕译与她的《轮机经》,便将饭菜放于案前,立在一旁,也不言语。看帐内,有木像四个,皆如生人打扮,认得是刘广父子三人,并慧娘丈夫云龙。赛凤暗叹。

刘慧娘见饭菜送来,更不多疑,吃了几口,却见吴赛凤不言语,遂道:“早间尚还好好的,这会怎的不说话了?”赛凤只顾低首。刘慧娘叹道:“我不是同你说了?你乡里正受灾,非止你家一处。眼下张太尉已上书朝廷,早晚必有钱粮救济,不须挂怀。只待此番平了贼,准你告假回家数月,好生孝敬父母。”话未说完,忽觉天旋地转,支持不得,倒在地下。

吴赛凤见得手,方才笑道:“由你也号女诸葛,今着了我九尾狐的道。”就去刘慧娘身上摸索,不曾有图纸。赛凤心疑,去那几案上一看,似有觉察,旋即把手在案上到处拍。果然触动案上机关,现出图纸来。赛凤大喜,一把抢过,那图纸却有数十张,不禁好奇,翻看其中,所画乃是无极楼内一层的自行马,又有字为注。赛凤阅罢,咋舌道:“原来那几匹自行马,内里装的都是炸药,可道脚步重了哩!若是骑错,牵动玛瑙石,自来火,则自炸起来,我们必都死于非命。幸得师姐聪慧。”又思道:“刘慧娘若见失了图纸,必连夜修改楼内机关。恁地时,岂不白费我等一番辛苦?”便取贴身刀来,正要结果慧娘性命时,心中忽生一计,只道:“乘人之危,不见我的手段,且看安排。”遂把图纸藏过,出帐来寻李沫瑶,二人计较定了。正是:

翻倒英雄命须倾,西山堪恶恼余情。

存亡因果殊一念,世事沧波未可平。

只说吴天鹗同袁宪、艾大金两个在帐内,正说那娟儿的事。原来这艾大金自去年被李金宇戳中坐骑,跌下马来,邓宗弼救回,就此诈作伤了筋骨。又买通医士,连着孔厚到下邳与熊铎医脚时,都吃这厮骗过了。从而艾大金只留在城中,私下里却来结识吴天鹗、曾世雄一伙。众人都在张仲熊的麾下,自然打得火热。吴天鹗已有投金之意,今见无极楼的利害,故有心要学刘慧娘的本事,将来好用。遂请艾大金回到军中,只道伤已痊可,一同商议筹谋。

袁宪问道:“三哥,你道那小贱人这会子来与不来耶?”吴天鹗笑道:“她是下人,家里正受水患,心中如何不忧?我把好话哄她,又使了重金,不愁她不来。”艾大金尚有疑虑,忽闻帐外动静,就见娟儿走进来。吴天鹗心喜,急起身相迎,拱手相谢,又唤袁宪再将出些金银来。那娟儿道个万福,把图纸献上。天鹗接过图来,取出最下面几张,摊在案上,也不管娟儿,运起手段,不敢有一分差错。

约莫半个时辰,只听吴天鹗大笑一声:“吾大功成矣!”收了图纸,依旧把刘慧娘的那分交还与娟儿。娟儿拿了图纸,便要告退时,只听帐外四下里呐喊起来。复见一小军奔入帐中,急急通报道:“有贼人细作潜在营中,伤了鲁国公。太尉传令教各将军一齐搜捕。”三个大惊,又闻帐外火起,急取了军器,匆匆奔出帐去。那小军见走了三将,忽的笑起。这小军端的是谁?不是别人,正是千面玲珑李沫瑶。那个娟儿,依旧还是九尾狐吴赛凤扮的。

吴赛凤也笑道:“饶他奸似鬼,今番亦中我们计了。”说罢,去案上取过吴天鹗所仿画的图纸,看了几眼,果与刘慧娘画的分毫不差。吴赛凤把图纸全都藏在身上,同李沫瑶出帐,将刘慧娘的那分,在营中四处乱撒。二人一齐望辕门外奔走,那把守军汉不知就里,见两个奔至,方要阻拦时,尽被剁翻了。沈涛已在外接着,作起神行法,携二女望山寨而回。

单说官军大寨内,被李沫瑶放起几把火,一时间上下纷乱,都道陈希真有恙。那陈希真也从帐中而出,闻言喝道:“休得慌乱,谁人伤我!”一面安抚众人,一面教救火。吴天鹗三个赶到,见希真无事,自寻思道:“陈希真虽是没了法术,尚有拳脚本事,且行刺他又有何益处?只是个调虎离山之计,哄我等众将都出。”却不曾想得盗图纸一事。众将都到中军帐内,左右只是不见刘慧娘。天鹗心下计议道:“是了,贼人今番必为这寡妇而来。眼下我既为云天彪义子,当显我心。”遂急谓云天彪道:“义父容禀,这都是贼人诡计,只恐秀妹危矣!”云天彪猛省:“速去救我儿!”众人急转去刘慧娘帐里,只见慧娘不省人事,倘在地上。盖天锡抢近身前观罢,道:“幸得只是被麻翻了,性命无碍。”众方安心。

忽见军汉来报:“有二人伤了把守军士,逃出营去。康将军闻说,踏起风火轮,作法自追去了。”张叔夜道:“新城男走的极快,料想片刻便能勾回。”分付医士调解药来救醒刘慧娘。须臾之间,慧娘转醒,望那几案上,叹道:“无极楼图纸失矣!”复看袁宪、艾大金两个进帐,袁宪手捧一堆纸,艾大金怀中抱着一女,衣不蔽体。众人都认得那女子是慧娘的娅嬛娟儿,吃了一惊。袁宪道:“小将在营中四下拾得这纸,见之乃是无极楼的图纸,不敢怠慢,来请太尉、云夫人决断。”艾大金亦道:“这丫头不知如何晕倒在地,衣服却被扒个干净。”慧娘见说,猛地忆起晌午饭时情形,说道:“以是贼人扮成娟儿模样,来盗图纸。贼寨中必有高手,竟连我都分辨不得。”嵇仲问道:“既要盗取图纸,如何却丢在营中?”慧娘把图纸取过,细细检点,一张不少,又都是自家笔迹,乃抚额道:“想是贼人算得,若盗了去,我必更换楼中机关,如此却是白走一遭。我这无极楼中机关繁多,纵使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没个一日工夫,记也不清。”

众人听罢,方才宽心,只等康捷回报。刘慧娘因娟儿受辱,分付将干净衣服与她穿了,送回下邳城里,好生照料。张叔夜亦令严查营寨,以防再有马陵泊的细作。

不说官军这里勉强事毕,只说吴天鹗一个,因闻刘慧娘言,心中老大惶恐,背上发了一身冷汗。袁宪见他神色不安,忙寻个由头,同吴天鹗、艾大金先行告退回营。方才出了中军帐,袁宪急问道:“三哥,从未见你这般神情,莫不有事?”只听天鹗叫道:“不好!”望自家营帐便跑。艾大金亦不知所以,只得与袁宪追去。待到帐内,那里还寻得那仿画的图纸?天鹗大怒,转见案上一张纸,上面写道:“一报还一报。”落款处,乃是“李沫瑶”三字。天鹗忆起旧事,怪叫一声,把纸扯得粉碎。有诗为证:

莫笑秦王完璧失,兵临城下自有时。

满桩谋划满桩败,相见羞惶掩面迟。

却言沈涛与吴赛凤、李沫瑶两个,只在回山路上。三人正走间,忽听后面有人叫道:“贼人休走!”三个回首看去,见一个青面獠牙的矮子追来。沈涛道:“这必是康捷无疑了。他神行法远胜于我,我们只顾走时,却不济事。”李沫瑶道:“哥哥勿忧,想这厮只身前来,正是自不量力。我们三个,还怕输得于他?”正说间,康捷已追过三人,就前面转身拦住,抽出八楞双锏。沈涛三个见了,各自拔刀在手,上前把康捷死死围在中央。康捷双拳难敌四手,吃吴赛凤、李沫瑶逼住双锏。沈涛乘势就腿上一刀,把康捷砍翻在地。沈涛一脚踏住康捷,喝道:“你这矮子真个不自量力,纵使日行万里,又能如何!”吴赛凤道:“且休伤他性命,我们把这厮捉回山寨,献与哥哥发落。”沈涛就提过康捷,夹在胁下,仍作起神行法,与吴、李二女回山去了。

待到泊前,早有小喽啰接应,撑船来渡了水泊,上到五华顶忠义堂中。吴赛凤先把无极楼图纸交与三位军师过目,娄小雨看后,道:“多得两位姐妹舍生忘死,与山寨出力。此图上所画,端的奥妙。我们现就研究,以待成功破楼。”沈涛又道:“我三个回山途中,正遇康捷来追,吃我们活捉在此,还待兄长发落。”唤喽啰把康捷押上堂来。沈冉道:“素闻昔日河北田虎麾下,曾有一将,唤做小华光马灵,神行法可日行万里。张叔夜等灭了田虎之后,都说其人伤重,只是不见生死。若论推,如今这康捷便是当世最能走之人。这厮既不能为我们所用,兄长不可放他。”

陈明远自觉有理,方欲教推出斩首时,只见逍遥子陈然坤起身道:“哥哥勿要杀他,且先推入牢里监下,日后更可换将用。“陈明远依允,就令收在后寨监房里,好生看管。陈然坤见押解康捷去罢,又道:“请陈、庄二兄,并三位军师里间说话。”明远知他必有计策,当下先教众头领散了去,六人一齐议事不题。

次日,陈明远传令众头领,教都到忠义堂上坐定。待人齐后,明远又令将康捷推上堂来,说道:“昨夜梦已逝众兄弟,个个鲜血满身,直令为兄为其等报仇。我欲将这厮挖心斩首,以祭众兄弟在天之灵。”众皆称善。陈明远正要教行刑时,复见陈然坤又起身道:“兄长不可如此,若再有兄弟吃官军捉拿,可将此人换将去。且青石山尚有八个头领陷在无极楼中,便先去换回一人,亦是好事。”陈明远闻说,皱眉道:“不杀此贼,如何能平亡故兄弟之恨?”然坤道:“逝者已矣,兄长当以生者为念,又何必执意去杀他。”明远不禁恼道:“陈大官人做得好人!想我山寨头领,昔日上下百单八人,手足情深。为救青石山兄弟,折了李杰、徐宝等九人,便杀一个康捷,宋兄弟那里亦无话说。倒是陈大官人自昨日起,便为这厮求情,莫不是与官军有甚勾结?”

陈然坤听了这话,紫涨了面皮,大怒道:“何故血口喷人!想陈某自上山日起,何曾对山寨有二心?兄长若是不信吾,我自下山去,仍做我的财主!”陈明远亦怒,喝道:“我山寨正值生死存亡之际,焉敢如此乱我军心!你若清白,又何消动怒,果是心怀不轨耶?左右,与我将这厮推出去,先重打一百脊杖,看他有甚分说!”洪泽郎张自强忙跳起身道:“哥哥息怒,大官人只是一时言语不佳,望见在手足情分上,饶过一回罢!”不想然坤反是厉声叫道:“我又无过错,那个要他饶!想当初俺们主仆三个,自来落草,为山寨尽忠尽职,连着索奥都丢了性命。孰想汝这厮竟不顾情义,原本不过是下邳一小吏,蒙众兄弟抬举,做了寨主,今日却偏来与我拿强!”明远愈听愈怒,只教把然坤速速推出行杖,灭他威风。

众头领见不是话头,都来与陈然坤求情。陈明远怒自未息,手指陈然坤道:“今看众兄弟面上,饶你五十棍。然余下这五十棍必行,教你再不敢逆吾!众头领再有劝者,与之同罪!”当下喝令左右,把陈然坤推至堂外,打了五十脊杖。众头领听声不忍。事毕,咸纬广、王珠江、张自强急忙去搀扶,见已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忠义堂上众人不欢而散。陈明远没奈何,只得依旧教把康捷收在监房中。有诗为证:

公覆凛然绝北地,要离舍臂断狐疑。

方圆能解然坤义,恭请雷霆入我棋。

且言咸纬广背了陈然坤回屋,同王珠江、张自强看时,然坤几欲昏晕。赛华佗王力早已将药送来敷了,又见陈然坤模样,摇首叹气离开。张自强不解道:“大哥今日却怎地,甚是奇怪。”咸纬广道:“我亦这般觉得,哥哥平日里一向善待众兄弟,今日怎会摧残手足。”然坤撑持道:“你等且出门去巡视,看有无人于屋旁窃听。”王珠江出去看了一遭,回来道:“并无人。”然坤方才叹气道:“此乃苦肉计也。”三人惊曰:“何故如此?”然坤道:“山寨既拿得无极楼的图纸,破楼之日只在目前。然两边虽言赌斗,但那官军必不会守信,刘慧娘定然再使他法来对付我们。故我与二位兄长并军师们商议了,欲行苦肉计诈降官军,彼时里应外合,赚他们到山里,却好一网打尽。”咸纬广三个方见真情。

陈然坤又道:“陈兄本有担忧,是我一力主张,勉强应了,又将山寨地图与我。眼下我便写下一封书信,三位兄弟那个愿舍命替我往官军大营去走一遭?”未待咸、王二人开口,张自强即刻道:“我愿为大官人走这趟!”陈然坤欣喜,道:“此去十分艰险,兄弟当万分小心。”张自强道:“我在庄上时,受大官人许多恩情,纵是粉身碎骨,亦在所不惜!”咸纬广、王珠江二将道:“大官人可须我们做些甚么?”陈然坤便把计策细细相说了,张自强自去准备行事。

却说是夜四更时分,张自强独自往监房,支开看监的喽啰。这喽啰早得陈明远分付,故而不多言语。张自强入内,唤醒康捷道:“今我放你离去,然须带我同走,有要紧的事见你家太尉。”康捷沉吟许久,答应了。自强与他一身喽啰衣服换了,交还了风火轮。两个出了监房,悄悄下山,走大路往官军营寨而去。

只言官军寨里,张叔夜自前日候康捷不回,令人前去打探,知被马陵泊捉了去,心中烦闷。今得报说康捷归,大喜,忙令进帐相见。康捷便引张自强来见了嵇仲,先说了怎样被擒,次后如何得脱。嵇仲见说是张自强放了康捷,正襟危坐,问道:“我为官,你为寇,本不两立。然汝放了康将军,至吾营中,所为何事?”自强当即拜曰:“罪人张自强,原是府中一下人。我主陈然坤,乃功臣之后,本无意背反朝廷。只因那江陵知府滋事陷害,不得已携了家私,上山落草为寇。今被陈明远不念情分,于堂外毒打,心中忿恨,欲弃暗投明归降,以报己仇。特教小人私放了康将军,来献降书,并奉上马陵泊地图一张。”就取书与地图呈上。

云天彪在旁,禀道:“贼人寨中,确有一个名唤逍遥子陈然坤的,祖上曾有功于朝廷。”张叔夜拆书观看,见其中言语,微微颔首,说道:“陈然坤一事,究其因,实是吾侄远志的不是。”复问康捷虚实,康捷便将这两日忠义堂上之事一一诉说。盖天锡听罢,冷笑道:“到底是贼寇的见识。”陈希真忙道:“太尉不可信这厮,不过是苦肉计罢了。当日在徐州,路新宇并张永伟二贼,亦是诈降于我,乘机里应外合,害了不少将官性命。如今这伙还欲使这伎俩,真是欺吾军中无人了!”张自强乃大笑道:“一般伎俩,鲁国公竟受用了两次。不以为耻,尚还告于人前,真个机智过人也!”希真大怒,拔剑在手,自强伫立从容,面不改色。

刘慧娘见状,劝住了陈希真,把那书信来看,问张自强道:“世人皆知,汉末东吴黄盖施苦肉计,使阚泽去献诈降书。饶你主信中恁地情真意切,毕竟那个知其真心?”张自强道:“这个容易。常言道,普天下人,起誓应誓最真,缘故有监察神明在上,便是一个小小牙疼咒儿,亦必应得。我便与你们对天赌咒,我与主人若不是真心归降,日后我当身死塞外,尸首永不葬在宋土,任人难寻!”刘慧娘冷笑道:“应与不应,且看将来如何。”有诗为证:

巧辩施为承苦肉,从来谶语未轻谈。

洪泽万里心如铁,一寸清波一寸丹。

又说起盗图一事,刘慧娘再问道:“你寨中差遣来的是甚么人,如何扮起我的娅嬛,十分相像?”张自强道:“乃是两个女头领,一个唤做吴赛凤,一个唤做李沫瑶。这李沫瑶形容却似男子。闻她两个回山报说,云夫人的娅嬛竟生的与这吴赛凤相近,二人当时亦吃了一惊,方才教得了手。”看官不知,为是那李沫瑶的手段,乃是寨中机密,张自强如何肯教他们知晓了去?复又道:“因此番军师娄雨菲有分付,恐云夫人失了图纸,改换无极楼内机关布置,故只教她们牢记图中紧要之处。不想那机关复杂,回山后亦不能全述。”刘慧娘笑道:“与我所料无差。”惟吴天鹗见说,情知自强所言非实,争奈道不得原委,暗自咬牙。

云天彪亦来问张自强道:“你既送康将军回来,陈然坤那里,陈明远岂不生疑?”张自强道:“无妨,想我主旧在江陵府时,寨中许多头领,都曾受其接济,必帮开脱。”张叔夜闻言改色,起身笑曰:“张将军若愿助我军剿灭山寨,自是大功一件。事成后,我当上表朝廷,还你主仆二人清白身子,决不相欺。”说罢,亲来与自强把盏。自强道:“好教太尉知,我非为自家,实因我主陈然坤耳。今既送还康将军,又明了心意,不可久留,以防寨中发觉。太尉可于两日后统领军马,到山前大路上搦战,那时里应外合,管教大军直上三关。”

当时张自强辞别了张叔夜,就营中拣了匹快马,回马陵泊去了。正是:

庄客送信思报主,官人遭罪为义心。

直教:

马陵泊边施勇武,钟吾寨外著功名。

毕竟陈然坤等如何与官军接应,且听下回分解。

上一章 目 录 下一章 阅读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