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界的生活和前世似乎也没有太多不同。
不，应该是更惨一点。
齐谦脚下一双黑色布鞋，裤子紧紧扎在裤脚，上身是一件土黄色短衫。
他看起来也就十八九的年纪，五官除了鼻子有点英挺之外也并无出彩之处，皮肤微黑，挑着一个扁担，正站在百草阁的门口，神色显而易见的忧虑。
齐谦是昊天宗下辖南门坊市的一名普通灵农，平日里靠种植灵谷为生。
而百草阁是南门坊市最大的灵草买卖铺，更是唯一的灵谷收购商——简单来说，是昊天宗唯一准许大规模收购灵谷的粮商。
百草阁门口的门口竖着一块木质告示牌，上面写着各种灵草今日的收购价格：
“灵谷：三灵石/每石”
“虬龙枝：十灵石/每斤”
“月阴草：两灵石/每斤”
这价格让齐谦忍不住皱眉。
身旁是个在叫嚷的灵农：“咋回事？去年灵谷不还能卖五个灵石？今儿怎么就降价了？”
“就是！才收了谷子，这价格怎么低成这样了？”
“写错了吧！”
耳边传来其余灵农的议论声，齐谦觉得背上的扁担都重了不少。
他这一年到头的生计便是靠着扁担上的两石灵谷。
今年灵谷的收购价格居然大跳水。
往年两石灵谷，高低也能卖个十块灵石，刨去租金他还能落个六块，这也就够个平日所需。
可按照今天这价格，两石灵谷也就只能卖六块灵石。
……
“各位，何事这般喧嚣？”他们站在门口吵嚷，一个富态老者从百草阁里慢慢走出，脸上带着微笑，似乎一点没听见这些人的议论一般。
齐谦认识这老者，就是百草阁的黄管事，别看此人就是个商铺管事，但也绝对是炼气期中期练气四层以上的修为。
这群灵农包括齐谦自己，都不过是炼气期一层，最多二层，与黄管事实力可谓悬殊。
更重要的是，百草阁绝不是普通的商铺，传闻中，它背后是有着昊天宗真传的，如此才能近乎垄断南门坊市的灵谷收购。
自己这些人不过是依附昊天宗的灵农，对比黄管事来说，无论实力还是身份，都没有放肆的资本。
但黄管事向来有和善的名声，灵农中更不乏大胆的人：“黄管事，咱们哪敢得罪贵店？只是今年这价格，实在太低了些！”
“是啊！”
“这点钱咱们拿什么活！”
黄管事听到这些人叫苦，脸上竟也露出歉意：“各位，各位，不是我不体谅诸位，这价格也不是我一个人定下的，是上面的意思，诸位要是不愿意，不卖就是了，等几天再看看？”
“……黄管事，这话说的，咱们这几天不正是交租的日子？不卖给你们卖给谁？不卖咱们连租子都没钱交！”
“黄管事，你行行好……”
“实在是抱歉！”黄管事依旧笑眯眯的，举起双手朝着齐谦他们作揖：“若我有办法定然不会亏待各位，也请各位体谅体谅我，我不过是个小小管事……”
对比诸多灵农，以黄管事的实力身份，本不用这样低声下气。
如今这样的态度，灵农们更是没脾气可发，也不敢有脾气发。
……
齐谦挑着担子走在回家的路上，心中颇为苦恼，如果以现在这价格卖掉灵谷，真就太亏了，他还是决心等两天再看看。
他所在的南门坊市是极热闹的，有一条主干道，道路两边的商铺鳞次栉比，卖丹药的，卖法器的，卖宝衣的，卖秘籍的，都挤满了前来购物的修士。
主干道的两边分出几条小路，小路两旁就没有什么店铺，只有一些修士在摆摊，卖一些来路不明或者搞不清楚用途的玩意。
路过这些小摊的时候，齐谦摸了摸口袋，舌尖都有点苦意，自己前世何时这般窘迫过？
他上辈子也不算什么成功人士，毕业后当了调查记者——就那种卧底小煤窑的，着实吃过不少苦头。
后来这一行越来越不好混，连带自己的师父都跑路了，他也转行成了狗仔。
凭着早年那股狠劲，他也算风生水起，最出圈的事迹便是当了半年小区保洁，最后从垃圾桶中的婴儿用品中，确认了一位当红小花未婚生子的猛料，一举成名。
钱自然也赚了不少，车房都有了。
可如今来这个世界已经两个月了，他还在摸索甚至看不到出路当中。
幸运的是，他有这前身的记忆。
但不幸的是，前身在这个世界混的实在不太好。
他爹就是为昊天宗种植灵田的散修，到了他这代也算子承父业。
在齐谦看来，这就是世世代代给昊天宗当佃户——灵田的产出除去租金，种子钱和日常生活所需，连给自己修炼都不够。
唯一改变命运的方式便是靠着资质，成为昊天宗弟子。
但原身的资质也不大理想，只有四灵根的他，根本入不了昊天宗的眼。
齐谦相信，如果自己不穿越过来，原身和他爹的命运没太大的差别：年复一年的给昊天宗种田，因为资源不够，一辈子都止步于练气中期，老了去凡俗找个婆娘，生个和自己一样的后代。
年年如此，代代如是。
等齐谦穿越过来，此身的命运不能说是咸鱼翻身吧，只能说是每况愈下：
虽然继承了前身的记忆，但种田这回事，光靠记忆是不行的。齐谦忙活了两个月，今年的收成比去年足足少了五成。
这样下去，别说有钱娶婆娘了，活下去都难。
……
担着担子走了半个时辰，齐谦才回到他的住处。
这地方虽说还属于南门坊市，但实际上已经是坊市最边缘的地段，灵气稀薄，没什么商铺，更没什么人来。
有的只是大片大片的灵田。灵田上零星散落着十来间平房，组成了个小小的村落。
他的房子就在最靠北的那一座，等他经过的时候，旁边一座房子里出来一个矮胖老者，穿着一身绿色长衫问他：“齐家哥儿？今天不是说娶卖谷子的么？怎么又回来了？”
这老者姓吴，旁人都叫他吴老头，和齐谦是老邻居了，从齐谦父亲开始两家就相识。
关系不远不近，但也有些情谊。
“今天这灵谷价格才太低了，一石卖三块灵石。”齐谦无奈地说道：“我再看看。”
“啧！”吴老头露出了牙疼的表情：“三块灵石？打发叫花子呢？”
他看着风尘仆仆的齐谦说道：“今天昊天宗的人可是来了，这个月要交田租了。对了，田租要涨，一亩田涨半个灵石……”
齐谦愣了一下，心中飞快算了一下。
自己一年到头种灵谷，只能卖六块灵石。
往年租金两亩田总共四块灵石，种子钱一块灵石。
还能落一块灵石的盈余。
现在好了，租金涨了，两亩田五块灵石。
一年白干！
“不是应该下个月才交租的么？”
“嘿，人家昊天宗的人，说什么时候就是什么时候，咱们有说不的余地？”吴老头哼哼了一声：“早说了，要你跟着我干！这劳什子灵农有狗屁出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