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的雨越下越大。
但主楼厚实的墙壁隔绝了大部分雨声,让原本清脆的雨声变得发闷。
费特跟着老人,轻车熟路地来到了一间研究室,没用老人废话,费特就自觉地躺在了屋子中央的一张手术床上。
“我就知道你不会放弃,所以我上午的时候,特意布置了仪式,祈祷了一番。”
老人一边做着准备工作,一边道:“手术的时间预计会在3-4个小时,除了麻醉和昏睡类的药物外,我特意为你准备了一张【痛觉遮蔽】卷轴。”
老人说着,已经将一根魔法卷轴展开,随着魔力的注入,卷轴上固化的法术被激活,化作一道流光注入了费特的身体。
紧接着,老人打开了之前的密封盒,从里面取出了一片大小只有几厘米见方、刻满了魔纹的【发声替代器】——
替代器的最上层是一片银白色的金属片,金属片的两侧是明显具有某种关节和导管结构的金属枝杈。
而金属片的下方是某种骨片,材质类似软骨,其周围用嫁接的方式连接了无数细长且洁白的绒毛。
“波塞冬位面特产【寄生鱿】的软骨当作基底,来增加相容性,然后通过摩尔甫斯位面的【摄梦蛛】绒毛和魔纹配合,仅截取话语的意念,从而绕过神经系统,直接控制声带,该说你是离经叛道,还是剑走偏锋呢,一点儿也不生命魔法......”
老人的嘴上说着,眼睛里却尽是欣赏的神色,他将替代器的金属枝杈暂时连接在了一个小型法阵上,而后递给了费特一个水晶球。
“这个【储能水晶】是空白的,灌满你的魔力,小家伙需要提前适应你的魔力波动,放掉一些魔力,也能减小手术难度。”
费特接过储能水晶,等水晶内闪耀起魔力光辉后,老人便将储能水晶放在了旁边的魔法阵上。
一瞬间,法阵被点亮。
费特的魔力顺着金属枝杈中的魔力导管涌入了发声替代器,随着一阵轻微的嗡鸣,金属片的魔纹被尽数激活——
令人惊异的是,软骨居然开始轻微的上下鼓动,宛如跳动的脉搏,四周原本软塌塌的白绒毛也自主地飘荡起来,就像触手一般。
就好像活过来了一样。
明明知道上面没有一丝邪法,但看上去确实十分诡异。
“准备好了就喝下去吧。”
老人递给了费特一个小瓶,“愿萨利保佑你。”
费特没什么犹豫,接过瓶子一饮而尽。
时间不长,费特便感觉自己的意识开始变得模糊,在最后的朦胧间,他感觉有一柄锋利的刀锋,切开了他喉咙处的皮肤。
然后直接走马灯了就。
......
“你都不能说话了,我们怎么跟你玩?”
......
“哈哈哈!”
“骂你就特么老实听着!”
“死哑巴!”
“出门左转一公里,残疾人学校!”
......
“咣!咣!咣......”
“咣!咣......”
“器材室有人?你等一下,老师去拿钥匙!”
......
“儿子,你不去上学的话,可怎么.....”
“不去就不去了,那个破学咱不上也罢......”
“儿子,你也别天天抱着本那外国塔罗书,看看爸爸新攒的主机……”
......
“我是昨天预约的,来占卜。”
“我是从朋友圈看到您的,说马场街有一位哑......额,沉默的占卜师。”
……
“人的高贵与否,并不在于身体的圆缺,而在于灵魂的完整。”
“待会儿,咱们要不要一起喝杯咖啡。”
“我最喜欢的,就是你清澈的眼神。”
......
“我警告你,你离她远点。”
“你一个会算命的哑巴而已!你能给她什么?”
......
“家属,我们......真的已经尽力了,他的肺已经纤维化了......这位家属!”
“妈,你怎么了,妈......”
......
费特的意识体,看着医生布满了血丝的眼睛,叹了口气——
由于自己去年成功迈入了2阶【学士】级法师的门槛,精神力还是很强悍的,一般的麻醉药物很难让自己完全失去意识。
那是一段段曾经的记忆。
随着一次流行性肺炎,一个生于清晨的生命于黄昏时走出了时间,然后在夜晚,一个呱呱坠地的新生儿于另一个世界降临。
重入轮回,时光荏苒,然而记忆和某些烙印却犹如附骨之蛆。
一晃已经过去22年了。
一件件往事飞快闪过,以至于费特渐渐忘记了时间,就在这个时候,他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在渐渐恢复。
......
“怎么回事儿!?”
“为什么摄梦蛛的绒毛还具备生物活性!”
“天呐,寄生鱿也......”
“隆多、加布拉尔,快来帮忙!”
“不!神啊,我得先保......”
“冷静,明戈!”
“不要急!”
……
轰的一声!
费特只感觉自己朦胧的意识突然像是被什么东西吸住了一样猛然下坠。
回忆的走马灯再一次浮现在眼前。
......
“哑巴又如何?”
“他撑过了冰浴礼!”
“费特是家族长子!!他继承了阿施华洛的优秀血脉......”
......
“孩子,我看你骨骼清奇,要不要跟我学魔法去啊?”
“谁说不会说话就不能施法的?”
......
“吾儿,你如今是家族里很少有的施法类职业者,你......定要勤勉起来。”
......
“哈?在我这儿兼职?你会什么吗?”
“嚯,确实有点意思。”
......
记忆的片段越来越零碎,费特感觉自己的意识正在慢慢地变得混沌,他能感觉得到自己的生命正在流失。
他拼命想醒来,可急速下坠的意识让他离苏醒越来越远,一种极其不甘的思绪瞬间浸染费特的全部情感。
难道这就是命?
难道自己注定沉默一生?
操......
混沌间,越来越重的窒息感让费特异常难受,而后这股恼人的窒息感彻底点燃了他的内心。
强烈的求生意志自他的心灵内喷薄而出,居然逐渐拉住了费特快速下坠的意识——宛如一双羽翼,生于肋下。
此刻,他甚至能隐约察觉到自己的一身魔力在疯狂翻涌,好像在自主地抵御着什么,吞噬着什么。
突然,他听见了一个声音。
“你,是谁?”
“过去之人,为何?现在之人,又为何?”
“汝之心、汝之意,汝之宿命、汝之道路,是否皆明?”
声音听起来朦朦胧胧,分不清老幼、分不清男女。
费特想要回应,但却找不到声音来源。
“勿答,所言皆虚。”
朦胧间,他好像突然抓住了什么东西。
费特还没来得及反应,却突然感觉自己的意识变得异常清明,周围的景象迅速变换。
一道光,由远及近,笼罩了费特的视野。
一阵恍惚后。
费特终于感觉自己的意识稳定了下来,他左右看了看,发现眼前的景象既陌生又熟悉。
“这是......我的灵识域?”
熟悉,是因为每一位达到1阶【学徒】级的入门法师,在进行冥想修炼时,都会进入自己的【灵识域】,而费特自己的灵识域内,还记录着自己关于魔法的一切所学和重要记事。
这些都被他用精神力显化成了书籍和书架,放在了一边。
而陌生的,是因为自己的意识域内现在多出了一些别的东西——
那是一株由星光构成的神秘小树苗,小树看上去还很幼小,就像是刚刚移栽的,仅仅一人多高。
而神秘星光树的前方还有一个石台,石台上还有一本看上去很厚的大部头书。
费特走上前仔细观察,书的外皮材质看上去像是某种皮革,不过费特认不出这种皮革的种类,而这本书的外皮上没有任何文字,就仅有六个用横纹和竖纹的古怪符号——
第一个符号就是一个简单的竖纹,第二个符号则与“#”十分类似,第三个像是一个“十”。
第四个要复杂一些,像是“#”号外面套了个三角,三角下面还有一横。
第五个则是“#”下面多了一横。
第六个比第四个少了下面的一横。
费特挠了挠脑袋,一时间没有找到什么破解思路,不过他并没有在这个问题上过多纠结,毕竟这就仅仅是一个封面而已。
内容或许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费特翻开了扉页,上面的内容再次出乎了他的意料——没有什么绝世功法,也没有什么秘密天机,更不是什么无字天书。
他看见了他自己和一张塔罗牌。
书页的左上角是一张几寸大小的图像,图像上的他正神情专注的刻画灵纹。
图像的旁边写着自己的名字、性别、出生地等一系列信息,而这些信息中最令他在意的是他的星座。
“送信鸢座?”
费特反复确认了好几遍,自己并没有看错什么,这不禁让他大为不解。
他现在所在的世界可没有“星座”一说——
法师挺费钱的,为了在异世界也能重操旧业,赚一点外快,费特在学院里辅修了足足三年的星相学。
虽然三年的学习根本不足以对这个复杂的学科有多么深入的了解,但对于自己头顶的这片星空,他并非一无所知——
别的位面不清楚,但在洛珐帝国本土所在的亚特兰位面,是没有星座这个概念的。
这究竟代表了什么?
费特可不相信,突然出现在自己灵识域内的这个玩意儿会胡咧咧,但想要解读显然需要更多线索。
暂时压下了心中的疑问,费特的视线往下移动,在书页的下方,则是那张塔罗牌——
那是一张【魔术师】。
在看见这张牌的一瞬间,多年的占卜经验让他一下子就有了很多猜测。
“这是我的潜意识显化么?还是心灵力量的集中所在?亦或是我自身的灵性锚定?”
这些都是最常见的解释,毕竟塔罗牌的一大用处其实就是更加清晰地认清自己。
可当他仔细观察牌面时却发现,这张【魔术师】......
有些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