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少爷,怎么惊动您老人家了?”
戏班主一看,对着这个年轻人就是一个长揖到底。
“我叫你喊少爷,我叫你喊我老人家!”
这个又丑又矮的年轻人冲进来,二话没说,拎起戏班主,就左右开弓扇了他两巴掌。
“大伙儿告诉这个老杂毛,该叫我什么?”
这个丑鬼倒还讲究,打了人后还嫌戏班主脸上不干净,随手拿过跑堂的肩上搭的白毛巾擦了擦手问道。
“虎爷!威震淞海的虎爷!”
门外传进整齐划一的回答。
看样子带的人还不少。
“哟,这位小姐挺面生啊……”
这位被称为虎爷的大麻子年轻人一把将挡在他前面想对他解释一二的戏班主推开,眼睛直勾勾地看向梅秋生。
“梅子,大世界什么时候变成蛇鼠一窝的肮脏地方了,我们走!”
“站住!”
麻脸小子往后一摆头,立即冲进来两个穿着黑色紧打小褂,一看就是打手模样的中年人。
“你走可以。将她留下,还有你身上的家伙!”
听他这么一说,两个打手挤过来就想搜白小楼的身。
“是吗?想将她留下,还得看我手上这家伙答不答应!”
白小楼一闪身就绕到了这个小子背后,打开机头的“鸡腿撸子”顶到了他太阳穴上。
“都别动!我这人胆子小,手容易发抖……”
“如果一不小心走火了,我也没有办法。”
白小楼将身子缩小,尽可能将脑袋藏在这个又矮又胖的小子身后。
谁知道外面有多少支枪瞄着自己呢!
“这位大爷,使不得啊,他可是我们大老板黄老爷的二公子……”
“我二你个憨头二!”
虽然上身被白小楼控制住了,这小子还不忘冲着戏班主一脚踹了过去。
“小子,你死定了。你知道虎爷是谁吗?”
打手干脆双手拢胸,轻蔑地问道。
“虎爷?壁虎还是虎纹蛙?我看叫鼠爷更合适些。你很会打洞吧?”
白小楼将枪口冲着这大麻子额头上顶了顶,嘲笑道。
“好!好玩!好久没见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的家伙在我虎爷面前这么放肆了。”
“你们说给他听。小子呃,别现在神气十足的,一听到虎爷的来历就跪下来磕头求饶啊?”
小麻脸小子倒是有点胆量,枪顶着头了还面不改色心不跳。
“哟,我好怕怕哦,我一怕就发抖,一发抖就容易走火……”
话音未落,
“呯”的一声,
子弹擦着这麻脸小子的耳朵射了出去。
“哇,你真敢开枪啊。娘,快来救我啊!”
刚才还一副视死如归模样的麻脸小子,这时双手捂着耳朵,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声唤起娘来。
“你再动一下就死定了!”
包间的门被野蛮撞开,十来支手枪一齐对准了白小楼。
“那就试试,看你们枪快还是我的枪快?”
白小楼也不躲了,直接将手枪抵在麻脸小子的脑心上。
“让开,发生什么事了?”
随着一个娇柔但霸气十足的女声传来,门外的黑衣人纷纷让道。
“桂姐好!”
梅秋生一看,赶紧挡到白小楼前面,袅袅娜娜地行礼道起了万福。
白小楼还是第一次看到梅秋生向别人屈膝。
白小楼侧过身子,从梅秋生肩膀边看过去。
眼前是一个四十出头,身材丰腴但并不显得肥胖,面若满月,眉似柳叶,再加上一个明显樱桃小嘴的古典美的半老徐娘。
“哟,是秋生啊。你近段都去哪了,我还以你出国了,再也听不了你演的《穆桂英挂帅》了。”
这位妇女看到梅秋生倒是欢喜,主动走过去握住了梅秋生的手。
“妈妈救我!”
吓得尿都流出来的麻脸小子从梅秋生宽大的公主裙下露出头,哭喊着。
“这是怎么回事?”
女人看到梅秋生身后的白小楼站直了身子,但手上的枪还是瞄准着麻脸小子的后脑勺,面色一沉,质问道。
“误会!全是误会!”
戏班主急得冷汗直流。
“大梅老板因为蓄须哑嗓,没办法来唱了,我看到小梅老板也来听戏,就劝小梅老板换个戏园子去听戏……”
“捡紧要的说!”
这位被梅秋生喊“桂姐”的老相识冷冰冰地看了白小楼一眼,皱了皱眉头,冲着戏班主吼了一声。
“这位大哥请小梅老板救场,我才讲好价钱,黄少……虎爷就进来了……”
“小梅老板,能不能给我一分薄面,先将我不争气的儿子还给我?”
桂姐脸上寒得都快挂上一层冰霜。
“桂姐客气了。贵公子本来就来去自由,不过我这……”
梅秋生不知如何解释白小楼和她的关系为好。
“跟班兼票友!”
白小楼一手将“虎爷”拎起来,满脸微笑地自我介绍。
“我这小伙伴也是淞海市警察局当差的,如果要缴他的武器,可能黄总探长也不好和警察局解释。”
黄劲荣在租界再大的势力,也得看东洋军的脸色行事,一旦因为一件小事引起了东洋军和西洋租界的战火,他有一百颗脑袋都不够砍的。
“难怪秋生妹妹再没见来租界玩耍了,原来是去攀东洋大人的高枝去了。虎儿,还不向小梅老板认个错!”
桂姐嘴上对着梅秋生说话,眼睛却一直盯着白小楼。
“虎爷,不打不相识。你真是虎父无犬子!黄总探长的风骨全部遗传给你了。”
“那当然,我才是我爹的嫡长子,其他人,哼!”
黄虎甩甩衣袖,又神气活现了。
“说你多少遍了,怎么还没记住?回头有人告诉你爹,又要关你去书房了。那都是你兄弟,不要在外人面前胡说八道。”
桂姐满脸怜爱地帮她儿子拍了拍身上的灰尘,像个普通的母亲一样絮叨起来。
“我说的本来就是事实嘛!”
“黄龙又不是爹亲生了,凭啥做长子?黄豹他娘不就是一个戏子吗?”
说到这里,黄虎似乎想起了什么,冲着戏班主问道:
“你刚才说什么?”
“你想请这位姐姐顶替梅老板演《贵妃醉酒》?”
“你出多少钱来着?”
戏班主痛苦地伸出两根手指回答:
“回虎爷,足足二十块银元!”
“我嚓!”
“我看你这个老小子以后再也不想在大世界戏台上排戏了是不是?”
戏班主被他这一句骂懵圈了,不知道自己出二十块银元到底坏了什么规矩。
“虎爷,我也是没办法,救场如救火,不然我也出不了这么多钱的……”
“我看你再说……”
黄虎又抡起了巴掌。
“人家小梅老板千娇百媚的人儿,能够赏脸来我们大世界演出一场,那可是得鸣炮庆贺的大事,你怎么想区区二十块银元打发呢?”
此话一出,在场的人全懵圈了。
“一百块银元,一块也不能少!阎老四,你现在就跟他去账房取钱……”
“不对,一百二十块,另外二十块银元给这位小哥!”
白小楼朝他高高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