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山之下,水泽里,有数以万计的劳役,在数百亩的地方流血流汗。
有建筑巍峨的宫殿,数十劳役,才能抬起来的石头。
粗壮的木材,不知从何地运来。
一座座的院子,上百道墙,同时在建筑。
还有建筑假山,修建桥梁,人工湖,各种亭台楼阁。
“啪啪!”
鞭子的抽打声回响。
那些劳役已经倒在地上,不会动了,还是被无情地鞭挞。
劳役中,有头发花白的身影,他只要稍微动作慢点,动辄被打骂。
还有身形瘦弱的少年,他们最小的才十二三岁,在郡兵的驱赶下,共同抬一根木头。
衣衫褴褛的劳役,与身穿皮甲的郡兵,成鲜明的对比。
“嘎嘎!”
大雁从连山上飞下,在天空中盘旋,声音凄厉,像是在为流民的不公而鸣。
“穷奢极欲者,自古皆然!”
夏寒见此人间炼狱,翻身下马,心中十分不好受。
他想到一首诗经里的诗。
以前夏寒读诗经的时候,读到鸿雁于野的篇章,不忍卒读。
连那些鳏寡之人都不能幸免。
数百的高墙,同时建起,百姓可怜极了。
为王公贵族建立高墙大院的流民,自身却无房屋居住。天下之大,无立锥之地。
此情此景,完美还原《鸿雁》。
夏寒不敢相信,他能有此见。
“连山令,我们大夏太平吗?”
夏寒见连山令下车,向他问道。尽管夏寒知道眼前的七品官吏,视人命如牲畜。但却不好直接对付他。
当初夏寒听到连山令说人命如韭菜,割一茬长一茬的时候,差点宰了他。
冷静以后,夏寒知道他不能这么做。
“大人,我这就让人将漉水旁的老弱劳役释放!”连山令没有回复夏寒,反而转移话题。
“嘭!”
夏寒眉头一皱,一脚踹在连山令胸口,将其踹飞数米远,在土包上打个滚,又滚好几米。
那些捕快见县令大人如此被欺辱,他们想要拔刀。
却被太铭一眼制止。
连山令感觉自己骨头都散架了,躺在地上不断哀嚎。
“话我不想说第二次。”
夏寒并不怜悯连山令,反而向他警告。
都这种地步,还在嘴硬。夏寒既然来此,肯定不是为了两千的老人与孩子。
大夏的律法,并不会强征劳役。
武者的世界,即便当正规军,也得是一名武者。
普通人顶了天成为一名郡兵,没有资格征战沙场。
地方官府雇佣民夫,必须要给予佣金。
这些官吏以为流民的命不是命,可以日夜干活,省下银钱。
“是,是……”
连山令艰难起身。此时他对夏寒充满畏惧。
畏惧,不是尊敬,所以不能提取气运。
连山令是没能力报仇,如果可以,他会毫不犹豫咬夏寒一口。
在连山令小跑过去找人的时候,夏寒向建筑宫殿而去。
“还敢偷懒,找打。”
一座阁楼下,李峥嵘累得站不起来,一名郡兵拿着鞭子,高高举起的时候。
被人握住手腕!
“谁……”
这郡兵刚要呵斥。
“啪!”
太铭一巴掌抽到他脸上,在半空中转好几圈。
“什么人,敢在这里放肆!”
其他郡兵想要支援。
“滚滚滚……都滚远点……”
穿着绿色官袍的连山丞立即呵斥这些郡兵。
不论是哪方面,他们都惹不起夏寒,只希望事情快点平息。
郡兵们一看是当官的,皆不敢造次。
“夏大哥!”
李峥嵘以为鞭子要落下,闭上眼睛。
突然的动静,他睁开双眼,看到夏寒,惊喜万分。
他对夏寒,崇拜之情犹如江河,希望将来能给如夏寒一样。
崇拜的人,再次帮助他,烙入他的心里。
“嗯!我会带你们回去!”
夏寒将李峥嵘从地上扶起来。在苦难中孕育的李峥嵘,将来能成什么地步,夏寒不清楚。
只能从气运推测,他将来肯定不止是修仙者中的金丹修士。
因为夏寒的出现,并且打了看管劳役的郡兵,使劳役们停下干活,喘息一口气。
有认识夏寒的流民,颤颤巍巍地向夏寒身边走来。
特别是那些孩子,有的在冷秋赤着背。
背上还有鞭子抽过的红痕。
他们的目光,让人心碎。
郡兵们发现情况有变,皆不敢阻拦。
其他劳役不明白,为什么这些老少,如同见了救世主一样。
“没想到我们这么快,却又以这种方式见面。见诸位如此,我十分惭愧。有时候也不得不感慨命运的无情。”
“我作诗一首,希望你们能传唱下来,让那些高居庙堂者,知道你们的遭遇。”
夏寒再次见到他们,想说什么,看到他们悲惨的模样和殷切的眼神,又说不出口。
成飞瑛说他们不是人,连山令将他们比做韭菜。
而这个世上,又有多少如成飞瑛、连山令那样的人?
犹豫好久,夏寒打算将鸿雁唱出。
流民们听夏寒这么说后,默不作声。
“鸿雁于飞,肃肃其羽。之子于征,劬劳于野。爰及矜人,哀此鳏寡。
鸿雁于飞,集于中泽。之子于垣,百堵皆作。虽则劬劳,其究安宅?
鸿雁于飞,哀鸣嗷嗷。维此哲人,谓我劬劳。维彼愚人,谓我宣骄。”
夏寒用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唱出鸿雁。
“嘎嘎!”
大雁还在夏寒的头顶,悲鸣低徊。
在这连山之下,发生着和鸿雁诗中,几乎一模一样的事情。
无家可归,繁重的劳役,先后筑起百墙,鳏寡之人,人命如草芥。
以鸿雁比兴,一唱三叹。
在夏寒唱罢,不仅是漉水旁的流民,连其他劳役,都情不自禁地流下眼泪。
唱在他们心里,感同身受。
太铭、长空等,对夏寒更是五体投地,公子真变了,连这种诗都能创作。
他们深受感染,夏寒的形象无限高大。
郡兵他能感觉到字字泣血,但他们欺负人惯了,稍有愧色,就昧下良心。
夏寒只唱一次,就被李峥嵘一字不漏的记住。
他再也不怕郡兵,学着夏寒,在中劳役大声吟唱。
其他劳役听李峥嵘唱一句,就学一句。不一会儿,整个建筑地,都响起鸿雁。
反复吟唱,还有天空鸿雁的悲鸣。
这让成飞瑛等正在商量对策的人不胜其烦。
他们是剥削和受益的一方,自然是恨不得将写出鸿雁的人,大卸八块。
“成公子,您出个主意啊!”
连城令怕夏寒不耐烦,央求道。
“什么时候,国师殿的人变得这么多管闲事!”成飞瑛捂着耳朵,愤怒地说道。
虽然夏寒不是直接干地方政事,但却让他们如鲠在喉。
“于律法而言,我们只能放人。事情闹大,只会落人口实。”一名男子郑重地说道。
他是修建凌王府院的主要负责人之一。
平时成飞瑛去县城、郡城玩乐的时候,都是他一手负责凌王府院之事。
只要观星国师在一天,国师殿就不能惹。
“如实禀高凌王。还有,那小子敢打朝廷命官,我飞鹰传书的时候,让我父亲参他一本。”
成飞瑛一拳捶在桌子上。夏寒害的他辜负凌王。他准备请求父亲,调查夏寒的身份,找到他的软肋。
本来成飞瑛想要任性地下令郡兵,不放走一个流民。
却被手下制止这种无脑的行动。
如果起冲突,“西北使者”突然出现,那他们就惨了。
“多谢成公子为下官做主,下官今后以成公子马首是瞻。”
连山令向成飞瑛一拜,表示忠心。
“赶紧去将夏春秋弄走。”
成飞瑛摆了摆手,他不想再听到这种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