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维的赤甲军进驻上庸城后,对百姓秋毫无犯,顺利掌管了整座城池。
上庸城内,百姓的生活依旧如往常一样。
只有城楼之上,旗帜变幻,昔日的魏旗,变成了赤色的“汉”字大旗。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波澜发生。
“将军,俺不想当伙夫,俺要上阵杀敌!”
王五嘟嘟囔囔,一脸的不满。
“你倒是不愿意了。”姜维听后,微微一笑。
“将军,我王五虽粗人,但也学过点武艺,怎么能做个伙夫呢?”王五继续抱怨,“哪怕是给将军牵马,做个马前卒,也比当伙夫好。”
王五脸上一万个不情愿。
“哈哈哈哈。”姜维听后,更是笑出了声,“明明是你自己说不挑活计,怎么现在又反悔了?”
“不是……我……”王五辩解的声音越来越小,此时更是慌乱,一时之间有些结巴。
“好好做你的事,表现好了,我也许会提拔你做前军校尉。”
“前军校尉是什么?”王五一头雾水。
汉代军队制度沿袭秦制,以部为基本单位,部的长官称之为“校尉”。
部曲之中的部,就是这么来的。
每部的编制人数,大概在一千人左右,东汉时期又被称为营,曾经直属朝廷的北军五校尉,就被合称为五营。这里的五营大概是五千人,与“部”基本同级。
而在校尉之下,又有许多屯长、队率,再之下就是什长、伍长,级别依次递减,所统领管辖的人数也依次递减,人数千人以上称为“部”,人数不足千人,百人左右则称为“曲”。
每部都由许多“曲”组成,因此,同一战斗序列的部队常常称为部曲。
在大规模会战中,根据战略方向、战役目标,则又会将许多部曲重新组合,形成一支具有更强力量的兵力,这时就称为军。
赤甲军就是如此,冲锋陷阵,勇不可挡。常常在战役中,执行苦战的任务,与敌方大部队缠斗交锋。
赤甲军只有三千人,依照惯例,每千人设立一位校尉,所以赤甲军有三位校尉,平日里以千夫长相称。
姜维为赤甲军统帅,领扶汉将军,一直是统筹指挥作战,非常灵活。
东汉末年,军阀混战,军队制度开始崩溃。
将军职位变得多了起来,各种杂号将军、偏号将军不胜枚举。
比将军低一级的校尉更是多如牛毛。
屯骑校尉、越骑校尉、步兵校尉、长水校尉、射声校尉……看得人眼花缭乱。
然而,尽管如此,校尉这一官职,依然是军中的重要职务,受到士卒们的敬仰。
“前军校尉,俗称千夫长。”姜维解释道。
“千夫长?”
“俺也能做千夫长?”
王五大喜过望,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只要表现优异人人都有机会晋升,即使做不了千夫长,也能做百夫长嘛,再不济,还有什长、伍长……总有适合的位置。”姜维微笑点头,画了个大饼。
“将军,俺这就去烧饭。”
王五一听此言,心中窃喜,顿时急不可耐。
连忙向军营方向奔走,到了赤甲军报到,被分配到了后军伙房之中。
古代战争行军,因野外没有锅灶,常就地取材,在地上挖个坑,然后将锅埋入以作为灶台,用以烹饪,通常采用的是鼎、敦、釜、瓮等器皿。
这些器皿统称为“行灶”,而军队的伙夫则是掌管行灶之人。
民以食为天,无论何地都是如此,军中亦然。
自古以来,就有“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俗语。
行灶的重要性可见一斑。
甚至,兵法的集大成者——孙武,曾经在《孙子兵法》中记载减灶法,通过行军过程中,加减灶台的方式,用来迷惑敌军,以此来麻痹敌人。
话说姜维进驻上庸城后,与百姓秋毫无犯,更是得到了上庸百姓的爱戴。
“将军,这次来了,可千万别再走了啊!”
姜维在城中视察,常有百姓哭泣,在蜀汉军前诉苦。
遗民泪尽胡尘里,南望王师又一年。
“曹魏赋税极重,再加上九品中正制愈演愈烈,寒门百姓上升空间被锁死,寒门读书也难出贵子。”
这种形势下,百姓怀念昔日汉室昌盛,希冀蜀汉集团所代表的刘汉王朝再度复苏,也是情理之中。
上庸城本属汉土,早年就由刘封驻守,只是襄樊之战后,上庸城被叛徒孟达拱手相让,平白无故给了曹魏作为见面礼。
如此一来,遭殃的则是当地百姓了。
说实话,经过了汉末的诸侯割据,军阀混战。
人口到了三国时期,已经产生了断崖式的下跌。
汉朝鼎盛时期人口数达到6500万,而东汉末年的建安年间,统计在册的人口数在七百万人。
当然这个统计是失实的。
其一,世家豪强对于荫附户口的藏匿,无论是统辖益州的蜀汉,还是入主中原的曹魏,亦或者东郡世家为主的东吴,都有着非常普遍的藏丁屯亩现象,世家豪强会隐匿大量人力口,私人佃户要远超州郡的编册在户的人口。
其二,屯田不列入郡县编户,无论是军屯,还是民屯,屯田这个政策系统,都独立于郡县州官运转,因此自成体系,另立户籍,不列入编册之中。
其三,征召入伍的士兵以及取仕的官吏也不在编户之中,兵员单独造册,官吏亦有专门的户籍制度,不属于州郡的管辖范围,因此也不编户。
如此一来,就漏掉了大量户口,没有登记在册。
但即便如此,将所有漏掉的人口,以最大倍数填补上,最终得到的人口总数也不过3000万,而最低的数目则在1400万到1800万之间。
经过一番计算,东汉末年的战乱、饥荒、瘟疫……所造成的人口损失,至少达到了3000万。
天下纷乱已久,苍生疲弊,百姓早已经厌倦了诸侯争霸,那些尔虞我诈的争斗,你来我往的算计。
苍生血,化公卿杯中酌。
百姓所期待的,只不过是一个安定祥和的盛世。
然而这个盛世,却迟迟没有到来。
姜维望着这些饱含热泪的百姓,心中激荡不已,他握紧双拳,脸上没有展露出丝毫情绪。
心中却再度暗暗立誓,一定要尽快平定天下。
唯有,速通天下!
方能无愧于心,方能无愧于民。
前世鏖战数十年,今生当求一大胜。
“将军,我们是不是该撤军了。”一名赤甲军校尉说道。
“白毦军已经从房陵撤军,魏军很快就要回来了。”
按照诸葛亮的规划,这次进攻只为了威慑曹魏,震慑东吴。
夺取上庸城,只是为了达到震慑这一目的,而做出的战术举措。
在此之后,就应该尽量保存实力,如果敌方回援,就可以放弃城池撤退。
无论如何,战略威慑性已经达到了,经过这种争夺。曹魏必将忌惮于荆北防线的蜀军进攻,日后分兵防守,额外调拨物资,虚耗财力物力,已成定局。
可以说,目前局势下,姜维所率领的赤甲军已经圆满完成了战略任务。
上庸城是一个小城,虽然有不错的战术价值,但战略价值不大,而且与永安诸郡路途遥远,后勤供给困难,并不足以据守城池。
长期枯守在这里,必然会演变成一座孤城。
孤军深入,前后无援,终究会被曹魏大军吞没。
从理性的角度出发,现在立即撤军,放弃上庸城,可以避免与曹魏的大部队交战。
这是当前的局势下,最稳妥、最不会出错的做法。
然而,人非草木。
上庸城并不只是一座冰冷的城池,而是有许许多多的百姓,那是一群鲜活的面孔。
望着上庸城的一片和谐安宁,姜维心头沉浸在百姓们脸上的那份欢喜,心中久久无法自抑。
此刻,他沉默如金,长久无言。
“难道就此止步吗?”
姜维面无表情地低语,内心却满是挣扎。
他不甘心。
不甘心就此止步。
不甘心就此把城池拱手相让。
他的思绪如潮水般翻涌,大脑中无数信息交织而出,犹如一个巨大复杂的战争沙盘在他的心灵深处跃然而起,一切的一切彼此交汇,聚沙成塔。
“这些百姓心怀忠诚于汉室,难道我们就要再一次舍弃他们?”
姜维在心中发问。
“还是说我们要带领他们南行,一同返回汉中,放弃故土和家园,从头再来?”
“先帝携民渡江,乃是局势所迫,不得已而为之。”
“可是我们明明胜势在握,为何我们要一再退让?”
“这不合于理啊!”
姜维灵魂,胸腔中似乎有一股热血翻腾。
“将军,那我们……”那名校尉再次开口询问。
姜维摇了摇头,让自己的思绪暂时沉浸在这无声的沉思之中,没有回答,他的面孔上展现出一种深沉且又无尽的决绝。
校尉像是察觉到了姜维正在思考,于是静静地立在原地,紧绷的身体像是弓上的箭,没有打断姜维的思路,而且一直恭敬等待。
姜维沉思良久,忽然眼前一亮。
“此计当如此!”
姜维脑海中仿佛一道闪电划过,一个崭新的策略已经在他的脑海中应运而生。
他握紧绿沉枪,斜指苍穹,声音如黄钟大吕,慷慨说道:
“转告丞相,白毦军先走,赤甲军殿后。”
“我姜伯约此次出征,誓必在上庸城,尽灭叛逆之军。”
此言一出,宛如苍龙腾空,太阿出鞘,风云变色。
上庸城的上空,瞬间风起云涌,旌旗猎猎,仿佛天地都为之震动。
————我是慷慨指苍天的分割线————
“傅佥攻房陵也,姜维乘虚夺上庸,破城之际,百姓迎道夹欢。魏师倏遽返援,维心存民望,遂战……及克复上庸,民矣有所依,士矣有所从。飞书报捷,三军皆欢,酒以飨士,号称新城大捷。”
——《汉志》陈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