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
齐刷刷的拔剑声,响彻整个庭院。
冷风骤起,落叶纷飞。
庭院里细微的尘埃飘扬,枯碎的落叶在风中起舞,在地表半尺的高度徐徐盘旋。
“蹇族长,莫非在下说到痛处,想要杀人灭口?”
姜维冷冷地问道,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
“……”
蹇机身后剑侍们,一个个刀刃出鞘,寒光齐刷刷映照在庭院中,霎那间寒气逼人。
双方对峙之下,姜维与傅佥却没有自乱阵脚,反而是愈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这蹇氏一族,八成犯有命案,而且很大可能与通敌有关。
傅佥脸庞圆润,却生得一副浓眉大眼,一双剑眉冷峻如霜。
只见他单手扶剑,面无惧色,俨然一副怒目金刚。
他的目光短暂扫过周围,庭院之中总共有十三名剑侍,各个身穿黑袍,只是没有交手,暂时不知对方的身手究竟强弱如何。
眼神的寒光对视下,傅佥却能明显这些剑侍眼中的冷漠,没有慈悲,没有怜悯,视生命为草芥,为达目的不择手段,那是一种冷漠到极致的麻木目光,每一个剑侍的眼神中,都无法读到情感这两个字,麻木不仁是他们的座右铭。
“将军,蹇氏一族,私藏兵甲,阴养死士,这已经严重违逆法令了。”
“仅仅是私藏兵甲,就可以判一个心有不轨了,况且养这些死士,更是图谋造反啊。”
傅佥认真说道,语气铿锵有力。
三国乱世,各国的法治都有所不同,有的地方允许大臣配剑,但是不允许私藏甲胄,而在蜀汉,由于矿产资源匮乏,以及益州人口远不如曹魏,所以诸葛亮对于兵甲的管制非常严格,力图打造的每一把刀,都能出现在北伐的战场上,力图民间的铸造冶铁,都能在匡扶汉室的征途中贡献力量。
因此,蜀汉对于兵甲的管制非常严格,不只是甲胄严格控制,就连寻常的刀剑都要报备,重视程度为三国之最。当然,在民间坊市依然流传一些刀剑兵器售卖,这也是在所难免的事情。
毕竟堵不如疏。
然而,像蹇氏这种,不仅私藏兵器,更是堂而皇之地养募私兵,这一点,可谓是严重践踏了底线。
往小了说,是引发社会动荡的不安因素。
往大了说,就是图谋造反,意图割据自重。
平日里,不上称没有四两重,上称千斤打不住。
姜维傅佥既然来了,自然要把名头做实,办成铁案。
“姜伯约,莫非真以为我蹇氏一族好欺负吗?”
“你们是军中人物,却插手治安,如此越俎代庖,难道不怕陈叔至治罪吗?”蹇机此时露出狐狸尾巴,高声说道。
他知道,姜维这个扶汉将军是杂号将军,虽然统领赤甲军精锐,品级却并不算高,而且蜀汉军中将军大多履任地方,比如越巂太守张嶷、牂牁太守马忠,就连被诸葛亮从前线赶回成都的马谡都曾担任绵竹令,如此一来,军政一把抓,才能培养出复合型人才。
姜维初来乍到,并没有丰富的履任经历,相比于错综复杂的朝堂臣子,姜维更像是一个纯粹的武夫。
恰恰是这一点,让蹇机天真地认为,姜维只是一个单纯的武夫而已。
武夫就是一把刀,一把利刃,终究是死物。
一把利刃,即使再锋利,没有人使用,又能有什么威胁呢?
而对付武夫,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迫使他们触犯条例,以武乱禁。
“哼,姜伯约,你要是识相,就从我府中离开,省得平白受牵累。”
“扰乱治安,乃是重罪,轻者领军棍,重者直接被罢黜,更有甚者直接当场斩首。”蹇机说着,伸出手在脖子上比划一下。
“?”
姜维缓缓一笑。
看起来,这位蹇氏家主比想象中要容易对付。
“蹇族长,恐怕你还没明白此时的局势啊!”
“不妨告诉你,我精锐步卒早已将你这田宅团团围住,一声令下,就可将这庄园夷为平地。”
“阁下的私兵,比之魏军骁勇,孰强孰弱?”
“尽可一试。”
姜维冷冷一笑。
庭院中半晌无言,静得出奇。
只剩落叶飘落之声,沙沙作响。
“试试就试试!”
一名剑侍跃跃欲试,持剑冲向姜维。
“小心!”傅佥急忙提醒。
“铿!”
姜维拔出八面汉剑,冷锋斜照处,这名剑侍当即人首分离,鲜血泼洒庭院。
几乎电火石光间,甚至没有一个照面,姜维就迅速出剑斩杀此人,场面一度血腥。
蹇机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就连身后的众剑侍也被这一幕镇住,纷纷不敢乱动。
这是剑侍中身手最好的一位,却不是姜维一合之敌。
“谁还想来试试?”
姜维举起八面汉剑,长剑指天,殷红的血迹顺着剑身滴落在庭院中。
“……”
鸦雀无声,死一般的沉寂。
“畏威而不怀德……哼!”
姜维冷笑一声,轻轻擦拭剑上血迹,然后重新归鞘。
“姜将军,是老朽唐突了,不知将军武功盖世,竟有如此手段。”
蹇机慌忙拱手赔礼,面色愈发惶恐不安。
“不需要你赔礼,蹇族长,留着口舌去监牢里去说罢!”
姜维拂袖转身,全程没有看蹇机一眼,径直朝长廊深处走去。
“子言,今日这蹇氏族人,一人都不可放过!”
姜维话回荡在庭院之中,余音绕梁。
“得令!”
驻扎在蹇氏庄园外,等待已久的赤甲军、白毦军士卒,终于得到了进兵的口令。
众兵士持戟握枪,涌入庄园之中,很快就控制了整座庄园。
“永安豪强蹇氏,常年与曹魏秘密往来,在蹇机房间中,查到他尚未来得及烧毁的书信数十封,其中一封乃是司马懿亲笔,扬言只要攻克永安,就让蹇机继续担任永安都督。”
“此外,蹇机的笔迹也与截获的书信笔迹一致,正是因为有蹇氏这种豪强做内应,徐晃才敢在我军北伐胜势之下,依然胆敢来犯,可谓罪孽尤甚。”
傅佥捧着一摞书信,甩在了姜维面前。
铁证如山,蹇氏一族通敌的罪名坐实了。
姜维满意地点了点头,陈到的嘱咐算是阶段性完成了,翦除世家豪强,从蹇氏开始。
……
长廊尽头,密室门口。
浓烈的血腥味道,让人依旧很不适。
“应该不会吧……”姜维望着密不透风的石门,心中犯了嘀咕。
这个房间的外表与其他房间别无二致,只是除了一扇门,却并没有留下其余窗户的开口,这是一间密室。
“将军,有什么问题吗?”傅佥靠近上来问道。
“这个门后必有玄机。”姜维确信道。
他很清楚地感知到,那股浓烈的血腥味,就是从这间密室的缝隙中流露出来的。
“可是……那这石门如何开启?”傅佥左看右看,没有找到合适的入口。
“让我想想……”
姜维略作思考,想起来诸葛亮教的八阵图。
“蹇卦三十九,利西南,不利东北。”
“子言,派几名士卒在西南找一找。”
姜维吩咐道。
“好!”
傅佥立即派人在西南方向寻找。
“果然!”
不久后,傅佥带着好消息高兴地走来。
“将军,真乃奇人,居然真的在西南角找到了一个暗门。”
众人推开暗门,沿着方向一直走去,青石阶梯通往地下。
昏暗的地牢中,腐烂血腥的味道愈发浓烈。
“别怕,我来!”
姜维举起火把,步履稳健,走在队伍最前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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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蹇氏乃通贼,维抱翦除之志,至于朱门掩映,四野寂寥,不亦悲乎!蹇机欲存族,姜维欲安国,至此方识,岂以家族之私欲,凌天下之公义哉!”——《世说新语·规箴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