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统领,你没事吧?”肖至凡刚落到甲板上,就迅速持剑跑到裴北枝身边询问情况,看都没看那位倒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李准李副手。
虽然事出突然,但好歹也开启了如意飞舟自带的能量罩,勉强能撑一段时间想想应对办法,裴北枝努力平复下心情,飞快分析目前的处境,争取找到最优解。
“这次没有你的神霄清微雷把那飞箭挡上一挡,怕是这飞舟已经被干个大窟窿四分五裂了,活下去后我回台里给你请功。”
裴北枝面露坚毅之色,直接把手里的飞舟令牌交给肖至凡,又从芥子袋中掏出一个小木盒一并交给他。
“如今这飞舟上有行动能力的仅你我二人,必须同舟共济、精诚合作才能找到一条生路。你修为太弱,贸然上场也只是白白送了性命,更是会让我投鼠忌器,束手束脚。”
肖至凡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敢伏击从龙卫南台统领、天下黄榜第七、京城八大家之一裴家嫡系女的势力也一定也非常恐怖,为了避免失手带来的势力反扑,务必会做到一击必中。
所以对面不仅会有极其详细的情报准备和战略计划,带来的高手起码也得是金丹后期的实力,而且还不止有一个,另外会有很多结晶期的手下进行辅助和掠阵。
自己这种才刚步入修行殿堂的小喽啰给他们提鞋都不配,是被对面招手就轰成粉末的存在。
本来对面计划的已经近乎是天衣无缝了,先是团灭了在飞舟动力室输送元气的小旗们,不但断了飞舟的运行动力,还把裴北枝的后备支援全部掐断。
再是趁她心神不宁、反应不及时的时候射出那蓄力已久的一箭。来不及开启防护罩,裴北枝要么用修为硬抗,以有心算无心,她势必会身受重伤;要么她躲开让飞舟承受这一击,整条船都会被炸烂,彻底失去最后的迎敌堡垒,接下来面对敌方布下的天罗地网,裴北枝也不过是瓮中之鳖罢了。
退一万步讲,就算裴北枝能从网中撕开个口子,靠着她强大的飞行速度逃离。可她又有多少元气,又能支持多久呢。
对方会像猫戏老鼠一样,只要远远跟着她等她元气海运行到枯竭、最后无力挣扎就好了。
另外,哪怕能逃回南台或是恰好有高手路过救了她一命,弃置自己的同僚于不顾,南台念及她劳苦功高、情有可原不予追责,但她自己能过掉心中的那个槛吗?有了心结和梦魇,还能在修行路上走多远呢,这和杀了她没啥两样。
对面真的是好手段好算计!
仅仅一瞬,肖至凡心中便有了万千思绪,而裴北枝也继续交代着。
“我得专心迎敌,控制飞舟的令牌交给你,你拿着它进入飞舟的动力室,不要管里面的小旗是生是死,将此木盒内的所有极品源石全扔进熔炉中,确保飞舟有足够的能量形成防护罩,再控制飞舟航行尽量远离他们,这些做完你就是大功一件。”
肖若凡点了点头,来不及言语,提着剑转身便朝动力室跑去。
裴北枝从脖间取下一根红绳挂着的翡翠玉环,那偶然露出来的一抹白腻高耸肖若凡无缘享受了,她一把捏碎了玉环,给台里发出了求救信号,而后翅膀扇动腾空而起,丹田内的元气海狂暴运转,必须想办法拖时间等候支援。
与此同时,正在极北之地火山熔浆内修行的台丞韩劲松猛然睁开了双眼,收到裴北枝求救信号的他一刻也没耽搁,直接催动台丞令,所有从龙卫均收到神念传音:
离裴北枝六百里内的从龙卫必须前往支援,在她死前赶到者,赏元石五百、中等法宝一件;救下立功者,赏元石五千、中等法宝三件。懈怠误事者,不仅要革职,还会被废去全部修为。
而今日在南台凌天塔内当值的台谏郝圣平更是提着银枪,直接从塔身中撞出,直往裴北枝被伏击的方向赶去。
......
第二箭凝成后呼啸而出,破空之声让另一位“妖杀”皱起了眉头,他看了眼身边那位盘膝坐下调气修养的同僚,随手一招便是无数毒虫从袖子里飞出,聚在他脚下形成莲花状的坐台,他一步踏出走到毒虫群里,残忍嗜血的表情在脸上浮现。
“安妖杀,我先去会会那号称具灵期以下速度最快的小娘皮,一想到她白嫩细腻的皮肤要被我的毒虫撕咬殆尽,只剩下血肉,最后被阁里的人制成任人摆布毫无思想的阴傀,我就好激动好兴奋啊!”
安子元抬起头,用那颗灰暗浑浊的独眼盯着他,表情阴冷地叮嘱道:
“于骅,别给我发疯,阁里要活的!那个女人比你我加起来都值钱。难得有个契机!你要是办砸了,不用我出手清理门户,乌堂主的手段你也是知道的。”
于骅作为罕见的毒修,一直在和毒虫、药人打交道,时间长了自然心性恶毒手段残忍,经常以折磨凌辱自己的猎物为乐。以前阁里看在他能力出众的份上,也就不管不顾任由他去。但这一次目标身份很是特殊,她的重要性让赵国所有的邪派都垂涎三尺,由不得他胡来。阁里让自己和他搭档也是存着压制管教的意思。
于骅听见这话顿时不爽,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教训我?当年被龙虎山的少天师随手一指就废去一只眼睛、事后吓破了胆修养苟活二十年才敢重操旧业的废物罢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这么说话!
但一想到乌堂主那恐怖的手段,他心里又打起了鼓,在一阵后怕后终于咬牙妥协,好汉不吃眼前亏,安子元你最好别落在我手里,不然我会把你制成最底等的药人。
“别拿信乌的压我!行了,我知道了,留她一命就是了。”说完,于骅便驾驭毒虫随着那一箭的轨迹疾驰而去。
安子元从芥子袋里掏出一大把丹药像糖豆一样塞进嘴里,气沉丹田慢慢闭上了独眼,刚才那两箭抽空了他所有的元气,此战极为凶险,指望不了身后那群助阵的废物和于骅那个没脑子的东西,自己得快点把修为补回来。
......
来了!
悬浮在飞舟上方的裴北枝眼见远处一个黑点迅速靠近,不由心中一紧,“云中君”的虚影在她身后被催动得宛若实体,大量的云气从四面八方被吸纳而来,在裴北枝身前压缩成一道道坚不可摧的盾牌。
黑箭起初还是一道闪电,途中不断变换形态,随着上古夔牛力量彻底爆发出来,黑箭也展露了完整体的獠牙:它全身都是青黑色的,皮肤闪耀流转着日月之光,头上没有角,仅有一只蹄子,吼声有如雷鸣一样震耳。
近到裴北枝身前时,那条唯一的蹄子凌空踏下,连续踩爆五块云之盾牌才堪堪止住。
裴北枝手中蓄积云气一拳轰出,夔牛也不甘示弱用身躯硬撞过来。当时小黄被她一拳轰晕,而夔牛却毫发无伤,昂首阔步,抬起蹄子又是一脚踹来。
裴北枝咬了咬牙,双手在身前画圆,云气把夔牛蹄子整个包裹住,再用力合手往下一按,顿时云气凝结成一根根细针钻进它的蹄中。夔牛有些慌张,疯狂甩腿想要把这些无孔不入的云气甩出去。
“爆!”
随着裴北枝一声咒令,无数细小的云气在夔牛体内引爆,黑气从伤口中喷涌而出。
夔牛一声哀嚎,痛苦地退后了几步,远处修养的安子元也是丹田一痛,吐出口鲜血。
“美人,你的对手是我。”
于骅人还没至,毒虫群便如潮水一样飞来,沾染上毒素的云气全部发黑,迅速融化殆尽。夔牛也趁势摆脱了云气的束缚,暴躁嘶吼后对着飞舟的防护罩一头撞下。
裴北枝看向身后的神灵残影,向后倒去与它融为一体,而后一具硕大的云之巨人拔地而起,一掌抓住了夔牛的脖颈把它扔向远方,再张口一吹,狂风肆虐,暂时吹散了毒虫的阵型。
“哼,这么快就引神明残影入体,我看你底牌出完了还能如何!”
于骅一掌拍向自己的心口,吐出的不是鲜血而是一团墨绿色的黏液,那黏液仿佛有生命一般,自己跳进云气里吸收水分,身躯迅速壮大,而后飞进毒虫群里爆开。
凡是接触到墨绿色黏液的毒虫均大上一圈,虫眼散发着诡异的红光,毫不畏死朝着云之巨人飞去。
裴北枝在巨人体内用神念控制着,一拳砸下便有无数毒虫被锤成碎屑,身躯爆开时五颜六色的体液像下雨一样浇在巨人的身上,一接触就生出袅袅青烟腐蚀表面的云气。
更多的毒虫则靠着体型优势偷飞到巨人身边,张开嘴疯狂蚕食,还不断分泌各种毒液妄图渗入进去给裴北枝带来麻烦。哪怕它们的尾部已经胀满了还不停嘴,直到身体突破了吸收极限炸开,用这种自杀式的袭击来消耗裴北枝的力量。
“我倒要看看,是我的毒虫多,还是你的元气多”于骅冷哼一声,挥舞袖子时又是无数的毒虫飞出。
夔牛也缓过神来,张嘴一口咬住云之巨人的左腿,撕扯下好大一片云气咽进肚内,任由巨人用拳头击打它的背部也死不松口。
“哈哈,不够!还不够!”于骅用指甲在自己身上划出一道道口子,养育在他血肉里的十条金翅毒蜂后“嗡嗡”飞出,毒刺碰到云气就消融一片。
在两边的合力夹击下,云之巨人的身形迅速缩小,哪怕裴北枝催动元气聚拢附近所有的云雾补上都无济于事。
“我看看你还有什么招!”在于骅的指挥下,毒虫们前赴后继,从撕扯开的左腿上鱼贯而入,一进入体内就纷纷自爆释放毒素。
“砰!”云之巨人的左腿再也支撑不住,单膝跪倒在地,场面十分悲壮。
就是此时!
裴北枝意念一动,云之巨人整个炸开,云气把周围所有的空间都笼罩了。
“有云便有雨,聚!”
裴北枝手中掐诀,背后的神明虚影跟着她一起做,云气逐渐潮湿,雨滴从最开始的粉尘大小不断互相融合聚拢,毒虫一碰到就挣脱不开被包裹在其中,奋力挣扎也无济于事。
“有雨便有冰,凝!”
疯狂运转的元气海让裴北枝有些不堪负荷,眼角溢血面色惨白,神灵虚影双手合十,一阵冷风从它手掌中发出,所到之处雨滴尽数冻成冰块,那些毒虫置于其中艰难地扇动着翅膀试图撑裂冰块逃离出去,但都是无用功。
“爆!”
裴北枝一声令下,空中像是放烟花一样,令人牙酸的爆炸声和毒虫尸体化为残片从空中坠落的样子交相呼应。
“不!”于骅痛苦地吼了一声,迅速从芥子袋中掏出一颗颗细小的虫卵想要现场孵化故技重施,但裴北枝怎么会给你这个机会,闪身仅仅一瞬就飞到了于骅身前,神灵虚影并指如枪狠狠地刺向他的丹田位置。
被炸得遍体鳞伤的夔牛飞扑过来抗住了这一击,顿时身体寸寸断裂,重新化作黑气烟消云散。
于骅也趁机驾驭一批新孵化的毒虫拉开距离。
裴北枝身后的神灵虚影再次并指刺出,但此时安子元的第三箭来了,迫不得已下只得调转方向与之相撞。
第三支黑箭更胜往昔,射穿了神灵虚影去势不减,轰在飞舟能量罩上直接干出一道道细小的裂缝。
裴北枝两眼一黑,元气运转紊乱,心脏刺痛的无法形容,一连吐出几口精血来。
那些丁字号的杀手接应完于骅后,蜂拥而至试图趁裴北枝回不上元气的间隙一击毙命,裴北枝把嘴唇咬出血来,不得已只能退回防护罩内,打算先调节丹田内的元气再来迎敌。
恰逢此时李准苏醒,晃晃悠悠地站立起来,眼见飞舟外人头攒动,尽是些邪教余孽在攻击防护罩,大惊失色之下急忙奔向运功疗伤的裴北枝。
“裴大人,这是怎么回事?”
“李副官,你先迎敌给我拖时间!勿要让歹人破开飞舟的防护罩进来......”
话音未落,一把蕴含诅咒的匕首刺进了她的丹田内,李准的呢喃声也在她耳边响起。
“裴大人,歹人这不就进来了嘛。”
裴北枝反应迅速,丹田元气直接爆开把李准炸飞出去,后者宛如断了线的风筝一样狠狠地摔在甲板上,随后用仅存的元气凝聚成掌拍在他身上,顿时李准身上血花四溅,再也爬不起来。
她颤颤巍巍地站起,抓住匕首用力拔出,鲜血如喷泉一样涌出,裴北枝双腿一软跪倒在地,想要再压榨丹田用元气修补伤口,却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元气海被封印僵化了,根本运转不起来。
“为什么?”她攥着匕首,努力向李准挪去,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多年的同僚好友。
李准筋骨尽断,像个死狗一样躺在甲板上,但还是疯狂诡异地笑了出来。
“裴大人,你现在一定不好受吧,我这把匕首可是残梦阁的宝物,只要伤到你诅咒便会生效,半个月内都会封锁你的元气海让你成为废人!哈哈哈哈!”
“飞舟动力室的那群小旗也是你害的?”
听到这,李准笑得更放肆了。
“当然是我,仅仅是一颗空间凝滞法球便困住了他们所有人,虽然只有两盏茶的时间但也完全够用了,我真是天才!你还想让那小子帮你重新运转飞舟的能量熔炉,做梦吧哈哈哈,就连你都进不去那片凝滞空间,哈哈哈!”
李准翻过身来,用手肘撑住甲板,像蛆虫一样扭来扭曲,眼神恶毒地看向裴北枝说道:
“我本以为第一箭会让你元气大乱,气息不稳,这时我再偷袭出手废你修为,只需一瞬便解决了战斗。谁想那小子有点实力,让你有了开启防护罩的机会。我只能装作昏迷的样子等待机会。就算他影响那一箭又如何?你们还不是都得死?”
裴北枝努力站起,自知今日已无路可逃,只想先杀了这个叛徒再自杀。
可恶,一点元气都没有,连芥子袋都打不开,还想取出几件法宝尝试引爆制造混乱,给肖至凡创造一丝逃生的机会。
“轰”一声巨响在裴北枝头顶上响起,是第四支箭射在了防护罩上,飞舟剧烈摇晃把她掀翻在地,裴北枝被甩到船头位置,匕首也脱手不知所踪。
“哈哈哈!想杀我都做不到,裴大人您可真废物啊!我求你杀我啊!快来杀我啊!哈哈哈......”
裴北枝无力地依靠在船头栏杆旁,抬头看着防护罩在众多邪修的合力攻击下,裂缝越来越大最终不堪重负崩裂溃散。
她从怀里取出那根小心珍藏的累丝金凤簪,苦笑一声。
自己没等到心上人给我簪上,反倒是用来自杀,真是好笑啊。
就在防护罩破碎,群邪狂叫之时,裴北枝手持金簪,准备插进自己的喉咙里了断生命。
异变突生。
飞舟轰鸣了一下,防护罩迅速再生包裹住整个船身,而后马力全开,在残梦阁杀手还没反应过来之时飞驰而去。
李准的笑声戛然而止,他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飞舟的变化,脑子里一片混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直到一把利剑刺进了他的心脏。
他眼前浮现出那个一开始就坏他好事的身影,张开嘴想要求饶几句却被鲜血堵住了胸腔无法言语。
肖至凡双手持剑把他的心脏搅得粉碎,而后轻蔑一笑,低声说道:
“求人杀你,我从未听说过这样无理的要求。”
“那就...”
“如你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