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也站起身,上前一步,一脚踩在丁子的腰上。
“啊——”
这样一个汉子,只是被踩了一脚,竟然疼得发出了惨叫声。
林也有些意外。
从这一脚的触感来说,他的脊椎仍然完好。
但是,他的脑袋似乎已经完全感知不到下肢的存在了。
林也坐回到椅子上,有些诧异地看向丁子,问道:“有那么痛吗?”
丁子的脸上,再也掩饰不住愤怒,他用双手撑着地,努力地抬起头来,仰视着林也,几乎用尽全身的力气大喊道:
“我不管你是个什么东西,就算你是神,得罪了我们五鬼教,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一句话说完,他猛然用力一口咬了下去。
“操——”
林也立刻伸出手去,一把掐住了他的嘴。
可惜已经迟了,丁子张开嘴,将一口鲜血、混合着半个舌头,一口喷了出去。
他睁开一双猩红的眼睛,瞪视着林也,目光之中,似乎充满了无尽的仇恨。
随即,丁子一头栽倒,昏死了过去。
看到这一幕,林也有些无语。
这人,哪来的那么大气性?
林也蹲下,探了探他的鼻息。
呼吸虽然微弱,但还算平稳。
咬舌是死不了的。
院子内外,除了丁寅和丁子外,再没有一个五鬼教的人了。
丙辰那些人,看样子是真的都跑了。
居然将同伴都撇了下来。
林也在丁子身上搜了搜,找到一些符箓、银钱,还有一本封皮上没有任何字迹的书册。
看到书册,林也大喜,这十有八九是五鬼教的功法。
然而,林也翻开书册一看,顿时愕然。
他连续翻看了好几页,却发现整本书册,居然全都是春宫图!
这丁子长期生活在黑暗的穆家,平时就靠这玩意解闷?
林也大失所望,将书册揣进怀里。
等他站起身,向后看去时,田再初已经给夫人的尸体穿好了衣服。而其他官兵们,则百无聊赖的四下里打量着。但他们的目光,却时不时地瞅向林也,脸上带着一丝敬畏之色。
田再初这时已经大概猜到林也的用意了,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五鬼教在搞鬼。怪不得,我看这事情,也总感觉不对劲,不像是纯粹的鬼怪闹事。”
刚刚丁子喊出的那句话,他们显然都听见了。
林也问道:“你知道五鬼教?”
田再初道:“当然,这是朝廷明令要清剿的邪教。”
“这五鬼教,兴起的时间也颇为不短了。早在太祖时期,就有教徒装神弄鬼,煽动民众。太祖行铁血手腕,当即将其灭杀。”
“然除恶未尽,这五鬼教竟然秘密的传承了下来。永乐、宣德、成化、正德时期,都有五鬼教的教众冒出来闹事。”
“这五鬼教行事诡秘,擅长鬼邪之事,但规模倒都很小,一直也没翻起浪花来。没想到,而今他们竟又在咱们洋县闹事了。”
一番话说完,田再初长叹了口气。
五鬼教规模再“不大”,也不是他们区区一个洋县县衙可以应对的。
这件事情,他们从一开始就判断错误了。
要是早些上报,朝廷派专员下来清剿,事情绝不会闹到今日这样难以收场。
田再初看了看倒地不起的丁子,又抬头望向林也,脸上露出了疑惑之色:“这个地方,看起来似乎是他们在洋县的巢穴了,是谁袭击了这个地方?”
林也摇了摇头,道:“许是他们内讧;亦或许……是哪位路过的高人出手的吧。”
田再初目光深深地看了林也几眼,然后点了点头,道:“这么说来……事情还有转机?”
五鬼教的首脑丙辰都已经被林也吓跑了,其余教众,应该也不会在此地久留。
不过,丙辰跑得如此匆忙,未必去通知他们了。此刻县衙,或许还有他们的人在。
想到这里,林也对田再初道:“咱们现在,做三件事——”
“第一,留一些人,彻底查抄穆府……”
说到这里时,林也扭头看了一眼窗外。
天边已经微白,这个难熬的长夜,终于要过去了。
“第二,咱们去县衙,至少也得把大人抢救出来。”
听到林也的话,田再初连连点头。
他当时去林府,一小半的目的是向林也求援,另一大半的目的倒是想要自救。
这时听林也说出这番话来,田再初顿时又恢复了些信心。
“第三,就是这两个五鬼教的人……”
田再初见林也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立刻接口道:“咱们县上,论医术再也没有比贵号蒋大夫的了,人就送到你府上去医治吧。”
林也沉吟了一下,点头道:“送到我府上,原不甚妥当。但这两人伤得如此之重,十有八九是救不活了,也只好请蒋大夫试一试了。”
“欸——”
田再初满不在乎地道:“事急从权,将来有什么问题,我自会为林少爷分辨。”
说完,他对众官兵道:“林少爷说的,都听见了?”
“是——”
“立刻分头行动。”
林也给师姑使了个眼色,叫她带两个五鬼教的人回家。
这俩人虽然十条命已经去了九条,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还是得谨慎一些。
安排毕了,林也同田再初,带了一半官兵,向县衙赶去。
临行时,林也看了院子里的枯井一眼。
他原本有心下井去看看,看看井底下到底有没有那扇铁门。但此时当着众多官兵的面,做这事显然不甚适宜。
只能等以后再说吧。
回到大街上,天色已经越来越亮,四周响起了公鸡打鸣的声音。
不过,街道上依然是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音。
天亮之后,鬼就无法外出行动了。五鬼教剩下的人此时即便没有逃跑,也该已经收手了。
回到县衙,府门大开着,两个衙役倒毙在门前。
一路往前走,时不时的便能看到倒毙的官差,还有一些身穿黑衣的陌生人。
这些黑衣人,恐怕就是五鬼教的人了。
走了一路,越走众人心中越是骇然。从大门一直走到二堂,居然没看到一个活人,地上倒的全部都是尸体!
穿过二堂后,迎面是一座大院,中央一条青石甬道,直通三堂到正门。
甬道两侧,摆着两列三尺来高的石狮子。
每一个石狮子旁边,都坐着一个和尚。
和尚席地而坐,双目紧闭,双手合十,一张嘴巴却不停地翕动着。。
而甬道中央,坐的却是净尘和尚,他手握念珠,跟其它僧人一样,嘴巴同样也一张一合的。
如果说他们是在念经,但嘴里却没有什么声音发出了。
看起来,竟反而像是在吃东西一般!
而所有的和尚、包括净尘大师,身边都流了一大滩的呕吐物。
整个院子里,充斥着刺鼻的怪味。
抬头远望,县令吴启相抱着女儿,坐在三堂门口的石阶上,靠在柱子上,闭目不醒。
“大……”
田再初下意识地就要上前就照看大人,却被林也伸手拦住了。
就在这时,突然——
一个和尚向左一探头,猛地张开嘴,“哇”的呕吐起来。
他这一个动作,立刻引得其他和尚,也跟着张嘴大吐起来。
和尚们这一夜里显然不止吐了一次两次了,胃里早已吐空了,此时连胆汁都吐了出来。
“哇——”
其中一个和尚,大吐了几口,突然喷出一口血来,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坐在正中的净尘,虽然紧闭着双目,但似感应到了这一幕。
只见他眉骨微微颤动,似乎努力地想要睁开眼,却是怎么也睁不开。
他们,一个个,仿佛都被魇住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