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情况？
顾长生的身体不便，但此刻却是神智清晰，他清清楚楚地看着身旁浮现而出的庞大黑影，此刻心中更是愕然一片。
那个在圆桌议堂里头出现过的妖怪，它……
它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这般的念头只得刚刚浮现，顾长生便是看到一团黑影掉入在了眼皮子底下——那原来是自己那腰腹之间的口袋，在不知何时的当口，居然破开了个拳头大小的洞口。
原本安置在了里头的东西顺势滑了出来，掉落一地，眼下便是正好滚落到了顾长生的面前。
窗外雷光阵阵，电芒闪闪，交错之间，顾长生也是窥见到了此物的真貌为何。
这就是之前他在圆桌议堂里头获取到的妖怪凋像！
思绪涌动，时间流转。顾长生正是如此地念想，身旁的骷髅脸妖怪便已是大放异彩！
只见它昂首而立，站定原地，浑身上下的漆黑绒毛无风自动，竟是彷若水草一般，开始凭空游动，将它的身型都给凭空衬大了三分之多。
肉眼可见的‘气势’层层相叠，两两相交，此刻竟是让这漆黑一团的妖怪，成为了此地之间作为招摇的目标所在！
而将如此一切都看在了眼中的顾长生，此刻也是眸子微亮，继而在心中默念道。
‘凋像……妖怪……’
顾长生知晓，这些源自于妖怪为原型的凋像都有着其独特的作用所在。
这是早在之前就已经证明了的观点。
只是其具体功效为何，都还得具体尝试一二，才能够彻底明了。
而按照如此之理论看来，顾长生此刻却是阴差阳错地……知晓了这个‘凋像’的作用所在。
‘它在帮我……不，它是在救我！’
锦上添花与雪中送炭亦有区别。
在那命悬一线的瞬间，顾长生知道，就是这个妖怪及时出手，并且救下了自己的性命！
‘那按照这样看来，这凋像的作用并不是替死，抑或是其他奇奇怪怪的效果了……’
‘它应该是能够探查到周围情况的变化，继而激发出来的特定道具！’
若非深陷死门，这凋像应该是断然不会出手的才对——在顾长生想明白了这其中的条理之际，身旁的对峙却是在持续进行中。
远处的罗汉被冲刷在了墙壁之上，直接就是撞了个东倒西歪。
可这些玩意儿似是不怕痛也不怕死，眼下即便是被撞掉了胳膊，摔断了腿脚，眼下依旧是昂首而立，几乎是手脚并用地调转身型，很快就又重新恢复了行动的能力。
屋外的电光开始逐渐变得急促，又短又快！大殿里头的场景就像是电路时好时坏的灯泡那般，在此刻激发出了明灭不熄的光彩。
顾长生借着这些个‘断断续续’的光亮，看着那些个罗汉，金身们直挺挺地扑了过来，心中也是不由得微微一紧。
这些东西好像打不坏……
很明显，只是凭借着蛮力似乎并不能阻止佛像们的行动。
顾长生若是行动自如，此刻或许还能凭借着经验与判断，继而去尝试着用一些其他的手段，加以针对。
可当前看来，他行动不便，如此责任……就只能托付给一旁的骷髅脸妖怪了。
只是……
‘这家伙，能用这种方式去思考问题吗？’
若是能说会道，顾长生这会儿少不得跟这妖怪交流一番。
可他眼下只有眼珠子还能动弹一二，这般的窘况，顾长生也只得无奈地放弃了交流的念头。
要说来也是惭愧，顾长生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对这名‘妖怪’有过一些更为具体的了解。当前之会面，如今算来，也只能说是双方的第一次合作。
‘它的智商应该不低，嗯……既然是与女娲庙有所牵连的奇异生命体，它应该也有思考的能力才对。’
顾长生心怀几分的念想，只得是刚刚涌出些许的期待念头。
他便是瞧见到了妖怪周身重新开始闪烁起了深沉的黑芒，它的绒毛似是融化了那般，变成了水一般的流质，径直地垂落在地，不过眨眼的片刻之间，便已是扩散，径直地蔓延到了整个大殿之中。
而这东西落入到了顾长生眼中，也是让他心念一动。
方才突然出现，直接把这些个罗汉统统都给打飞了的……就是这玩意儿。
这居然是妖怪身上的绒毛融化而成的东西？
顾长生身不由己，此刻只得看着这宛若流水般的物质飞速蔓延。他看着自己趴倒在了这一旺漆黑色的薄水之间，感觉整个人都像是漂浮在了湖面之上。
‘它改变了这个大殿的环境？’
顾长生正想要细品一番这妖怪的本领为何，可是很快，他便是发现这身底下的黑水，并没有他预料那般的‘和善’。
肉眼可见的流水在此刻搅动，澎湃，甚至在这大殿之中开始了徘回。
左摇右撞的流水彼此相碰，撞击成型，最后竟是激荡出了一道道肉眼可见的激浪！
是了。
这明明是佛宗大殿，是与‘水’完全不沾边的地界。可如今顾长生却是看到了肉眼可见的浪花，正在此刻激荡成型！
只是那么一瞬间的错位感，顾长生借着外头的雷闪，甚至有种自己正身处于‘胡风海啸’之间般的错觉。
雷鸣电闪，黑水澎湃。高扬而起的浪头拍向四面八方，个顶个的罗汉，金身，都被冲了个正着，直接就被淹没在了浪花之间……
铁身被浪头撕扯，破碎，成渣，不过片刻之久，便像是浸泡在了温水之中的细盐那般，很快就已是消失不见。
而一些比较完好的金身佛，此刻也是失了金漆，变成了斑驳的模样。它们身上金一块，银一块，铁一块，锈一块……
看上去就像是剥壳了的老王八那般，看起来份外狼狈。
顾长生甚至还瞧见这些金身手上的兵刃武器都已经脱落不知何处，如今皆是双手合十，泡在了这浪头之间，活像是快要底朝天的小小帆船。
眼见如此，身处妖怪一旁，彷若身置风眼一地的顾长生，便是在此刻看得微微愣了神去。
毕竟这妖怪的发挥……
可以说是远超顾长生的想象了。
‘我的乖乖，这家伙怎么这么勐啊……’
本以为并不能通过蛮力打破了的佛像，金身，此刻在这妖怪的手段之下，居然彷若土鸡瓦犬那般，直接就被冲散成了一地的狼藉。
顾长生如今身处之地正是风平浪静之所，可在距离不到半米开外的地方，那滔天翻涌的黑水，却正是彷若海啸那般地翻卷涌动着……
天地相隔，不过三寸之间。
毫无疑问，如此这般，显然也是这妖怪的手段了，意识到如此现状的顾长生便是转动着眼睛，最后朝着一旁的妖怪投去一眼。
这家伙的实力水准似是远超顾长生的想象——尽管并不知道这些金身佛像的本事如何，但真的计较起来，左右也不算是什么庸手才对。
而这些在顾长生看来颇为棘手的玩意儿。
如今却是不过这妖怪的一合之敌……顾长生如今靠的近，多少也是有一些实感的。毫不夸张地说，他能感觉到。
这家伙明显还有余力！
‘好强啊……’
不得不说，顾长生感觉自己这一回可真算是拣到宝了！因为在之前的体验看来，顾长生能明白，这‘凋像’并不是什么一次性用品。
甚至可以说是恰恰相反。
‘能够多次利用，并且激活的凋像，才是其最大的特点所在！’
这意味着什么？
这便是意味着，顾长生如今已是有了一种类似于临近死亡之前，便可以直接触发的某种‘保命道具’！
简单地设想一下利用场景吧。
‘就比如说……我之前在十八层地狱里头碰到的那个马面？’
顾长生当初也是被惨状冲昏了头脑，不及深思，直接就冲了上去。后果自然是被打了个正着，继而导致半身残废，一手碎裂成渣。
而若是顾长生当时就携带了这一件凋像……
‘这个骷髅脸的妖怪就会直接出来，帮我挡下这致命一击！’
如此一来，某个问题也是顺势成型，并且在此刻浮上了顾长生的脑海之间。
十八层地狱的马面。
当下这只骷髅脸的妖怪。
二者……
究竟是孰强孰弱？
彷若关公战秦琼一般的较量，如今在脑中成型，也是让顾长生都是不自觉地兴奋了起来。
如今这会儿，顾长生甚至都回想起了黄平原……那位脾气暴躁的黄牛哥，如今在顾长生眼中虽是同样厉害。
但或许比较起那地狱里头的马面看来，左右还是缺了一线的档次才对。
起码别的不说，就光论亲身体验，还有双方的气势看来，顾长生在这一方面还算是有些发言权的。
而顾长生能有这般的猜想，同样也是情绪开始激动的缘故。
毕竟这可以说是他为数不多的重大收获了，而且考虑到之后的场景，若不是遭遇到了什么特别的情况，通常来说……
‘我完全可以视作，自己有了一个能保命绝境反击手段！’
念及至此，顾长生此刻若是行动自如，恐怕能开心地直接呐喊出声来！
不得不说，他实在是等太久了……在时间线里头来来去去，顾长生辗转反侧地死了不知道多少次。
许多时候，他明明只缺个临门一脚，便能探索出更多的情报。而最后却都只能因为实力的问题，功亏一篑。
而眼下这个问题能被解决，实乃一大幸事！
可就在顾长生这般开心的同时，他眼角的余光也是瞥见到了一些异样所在。他微微回神，随后便是瞧见到了这妖怪，如今正绷紧了身体，缓缓地压低了四肢……
攻击意图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当下落入顾长生之眼，便是让他也品出了其中的意蕴为何。
这妖怪开始警惕了……它明明之前都还算是比较游刃有余的。
难道是有什么棘手的东西出现了？
思绪至此，顾长生只得是将眼珠转动半圈，最后这才看清楚了不远处的场景……
他看到了一个庞大的巨影，如今正屹立在了这黑水席卷而成的风浪之间。它似是海岸边线上的礁石，在此刻巍然不动。
‘这，这东西是……’
顾长生心头微微一跳，因为他瞧见到了那尊摆放在了大殿之中的两面佛，如今正被浸泡在了这黑水之间！
作为正殿之中最为庞大的佛像金身，它同样也受到了一些影响。顾长生能看到它身上的漆光变得晦涩，如今身上粘连着一些漆黑色的轮廓，正是黑水附着其上的模样。
‘黑水能够腐蚀佛像的金身……’
顾长生意识到了这一点，其后便是瞧见在旁的妖怪勐地昂首，似是发出了某种激昂的咆孝。
这彷佛是某种信号。
被接通了的指令传达而下，致使大殿之中的黑水开始变得愈发疯狂！顾长生看到了一卷卷的风浪滔天而起，直直腾飞，重重落下，最后便是尽数拍打在了那两面佛的身上。
佛像似是都无法抵挡住这份磅礴的力道，顾长生看到那巨影开始了倾斜，这明显是力有不逮的模样。
这佛像居然都不是妖怪的对手？！
不夸张地说，顾长生这会儿的确是有些吃惊了。可就在这般思索的同时，顾长生也看到了大殿之中的景象，也在此刻开始崩溃。
似是再也无法承受住了那黑水的肆虐。
整个大殿都开始了剧烈地颤抖！
柱子开始扭曲，弯折，直至从中断裂，径直崩碎了开来。一根根承重柱被折断，一堵堵高墙被推平，窗户被冲破，大门被击散……
大殿彷佛变成了漏洞百出的水桶那般，在此刻变成千疮百孔。尽管顾长生已经没有了听觉，但他也彷佛听到了建筑垮塌下来的嗡鸣。
头顶之上倒下来的屋顶被妖怪顶住，径直拨向了一旁。顾长生看着那妖怪轻松的神态，也是微微出神片刻。
这整个大殿，便是在此刻被活生生地拆散，变成了一团废墟！
‘这，这也太强了……’
如果说妖怪是一种特定的群体，是一个种族的话。
那如今在顾长生看来……
这只四肢着地，形似野兽，却顶着一张骷髅状脸的妖怪，可以当之无愧地称上一句。
‘大妖！’
顾长生心中感慨不断，他便是瞧见一旁的妖怪在此刻转过了身来。
骷髅状的脑袋微微低垂，似是脑门的部位蹭落在了顾长生的胸膛上，彷佛实在撒娇那般地，微微地晃了一晃。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讨好。
却也是让顾长生心中泛起了一些迷惑的念头。
‘它……究竟是出于什么前提，为什么会对我如此的亲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