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铜真主

飙马的野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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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9:女娲大殿(万字大章合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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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生明显是还想要继续问些什么东西的,可朱月儿却似是繁忙,等不及顾长生再行发问,叮嘱一声‘好好休息’,便转身把灶台里头的东西取出,急匆匆地就走了出去。

房中只剩下了行动不便的顾长生与‘阿花’。

一人一狗便是这般地对视了片刻之久。

顾长生想起了红二身旁的那些动物,沉默了片刻,他本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最后还是憋了回去。

毕竟这狗子就算能听懂人话,那顾长生也听不懂它的话啊……双方条件不对等,根本无法完成交流目的。

那说话了也是白搭。

念及至此,顾长生只得轻叹口气。他将注意力转移到了自己身上,眼下回想起了方才那个小妹的话来,眼中也是多了几分惊异的神色。

顾长生知道自己究竟伤的多重。

半边身子接近瘫痪,左手整个不见,只剩下肩膀尚存,他身上还有两处开放性的创口。

再联想到口吐鲜血的模样,显然,体内的情况更是不容乐观……

毫不夸张地说,这般的模样,就算是放在了当今社会的背景之下,同样也是令医师感到异常棘手的伤势。

就更别说治疗手段有限的封建背景了。

可即便如此,如今顾长生再细细地观察了一番自己过后,却是惊讶地发现……除却了那缺失的左臂之外,他周身如今都只剩下了轻微的酸胀感。

痛觉似是被屏蔽了那般地夸张。

若不是顾长生这会儿是整个人都被绑了个结实的,他少说都得下地走上两圈,顺便仔仔细细地观察一下,自己究竟是个什么模样。

这也太奇怪了。

勐然之间,顾长生也是有些反应了过来。他眨了眨眼睛,便是不由得想到。

他这次得是昏了多少天?

没有时间刻度计量,也没有用以对照的工具。顾长生对自己的情况一概不知,如今想来也是有几分的懊恼。

早知道刚才就一起问了再说。

无奈之下,顾长生也是找不到一个能问话的人来。他只得是仰头仰天,轻叹口气。

如今对于顾长生而言,试着去习惯‘无奈’这种心态,同样也是一种必要。

也罢,还是趁着这个时候,简单地梳理了一下记忆吧。

那于当下看来,这首先,便是此番噩梦空间情况还算是直白的——

顾长生是穿越回到了十八层地狱开始蔓延的时间线,也是凭借着一年后的三胖之口,他已经确定下了这‘地狱门之变’的具体时间。

就在一年后,新春刚过,三月初头的日子里!

明白了这一点过后,顾长生的呼吸都是微微粗重了些许。毕竟之前他都还只是大致地推测,而现如今有了个明确的时间规划,这对于当事人而言……

也将会是个非常明确的目标。

顾长生必须在明年开春之前,想办法,找到能够解决地狱门之变的办法才行!

而在这般思绪浮现而出的同时,顾长生也是回想起了村子里头发生的种种现状。根据第一次入得‘地狱’的经验看来。

顾长生如今也是摸索出了一些更为具体的情报。

而其中最主要的一条,便是他已经明白……所谓的‘十八层地狱’并不是凭空生成的玩意儿。

顾长生是清清楚楚地看到,那玩意儿从天的一边铺来,就像是戏剧落场的帷幕那般,遮天蔽日,看起来声势浩大!

如此看来就有些骇人了……因为顾长生在看到十八层地狱覆盖而来的时候,他可是根本没瞧见地狱门的传人现身。

这说明什么?

说明能做出这‘地狱’玩意儿的鬼东西,他的本领绝对在阴老爷之上!这东西必然只会是更高级的地狱门传人。

而且……

这玩意儿根本没有躲着人来的意思。

不,不对。倒不如说,这鬼东西从一开始就是冲着普通人来的?

毕竟阁老口中的‘修士避世’一说,应该也是隶属于跟万象门同为一方,作为秩序守护面的准备。相较而言……

这地狱门肯定有它自己的‘游戏规则’。

想想那阴老爷想要晋升,多年以来的布置同样也会在某个时间点爆发。从结果逆推看来,地狱门显然是不会忌讳太多的。

顾长生脸上的忧愁的神色多了些许,此刻更是忍不住轻叹口气,如今只是想想,他就觉得有些脑袋生疼。

但很快,顾长生也调整好了心态。

毕竟这事现如今看来,左右不过时只是起了个头,按照时间推移,自己后续应该还有很多机会才是。

慢慢来吧,千里之堤溃于蚁穴的道理,顾长生自然是明白的。

深呼吸,放平心态。顾长生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思路,一边开始盘算起了眼下的情况。

女娲庙……

从朱月儿的说法上来看,这个‘时代’的女娲庙根本没有避世的说法,门人子弟似乎也会离开庙子,去往它处定居。

那这么看来就有些奇怪了。

毕竟按理来说,越是宽泛,越是‘枝繁叶茂’的东西,它存在的迹象就越是难以遮掩才对。

就像是被风一吹,忌讳径直四散飘来的蒲公英那般。

从龟壳问卜的内容上看来,女娲庙的保密等级……与它如今表现出来的情况,完全不对等。

念及至此,顾长生便是顺势吐出了一口气来。他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盯视着头顶上的泥封天花板,思绪翻飞不止。

天级的保密等级,不为人知的女娲庙……

传承至后世的女儿国,却又在同时被遗失了的医理技术……

迄今为止的情报被顾长生整合一团,在此刻逐一分析,最后得出了与之相对应的定论之所在。

这女娲庙活跃的时间线,或许与顾长生现存的时间线,二者有着非常遥远的距离。

这种程度……很可能都跨越了千年之限,甚至远在当代与东国之间的距离!

顾长生能够得出如此结论,其中便是包含了一条明朗的线索。

仔细想想看吧。

一个实打实的大宗,他得是在什么情况下,才能落得传承都差点断绝,以至于需要‘改头换面’,才能够留存于世的情况?

顾长生甚至都想象不出来……

毕竟就算是被灭了国,连底子都掏空了的东国国教,在后世依旧有着名号流传于世。这么个直白的例子,也足以说明。

十大宗门的生命力,绝对是出乎寻常的顽强!

而以此为依据,进行适当地延伸。顾长生却是根本无法想象,这女娲庙得是遭了什么大难,才会落得如此下场。

顾长生微微地皱起了眉头,他试着去思索了一番,却很快就放弃了去。

因为按照这种理论推来,或许能够让女娲庙落得如此下场的缘由,便是那龟壳将其划分为天级保密程度的重点之一。

以顾长生当前的水准而言,明显是不知道的为好。

总而言之。

此刻顾长生身处的这个时代,这很可能会是他迄今为止,最为遥远的一次穿越!

思绪至此,顾长生便是忍不住眉头微微轻佻而起。他感觉到了一股子疲倦的意味深沉袭来,连带着眼皮子都开始发沉。

这感觉很古怪。

因为他明明还不算是疲倦,但身体似乎就像是超频运转的机器一般——在此刻急需冷却与休眠。

难道这就是那绿汤的效果?顾长生不明不白,最后只得是这般直挺挺地……

睡了过去。

不知道过了多久。

等顾长生再醒来的时候,外头却是都已经黑漆漆的一片。

顾长生一睁开眼,只得是左右打量了一圈,随后便看到了那趴伏在了桌边,正沉沉入睡的人影。循着外头的月光,他也是顺势看清了这人的脸面。

正是已经熟睡了的朱月儿。

也不知这会儿都是什么个钟点了……尽管顾长生很想出声去问上一问,但联想到自己‘霸占’了人家的床板,如今让别人睡的都这么将就,他心中便是愧疚了些许。

最后只得将话头全部吞咽了回去。

顾长生尝试着挪动着一下身子,他原本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可这不动不知道……

一折腾了,顾长生却是连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发现自己居然可以行动自如了!

愕然之间,顾长生便是腰身一挺,整个人都正坐在了这床板上头。他表情愕然,此刻抬起了右手,正循着自己的身子,开始上下摸索。

腿,腰,背……都是完好的。

甚至就连那疼到让人眼睛发黑,呲牙咧嘴的腰侧,如今碰去,左右也不过是传来一阵酥麻的感觉。

而这对已经习惯了夸张疼痛的顾长生而言,根本就是洒洒水的程度。

他一个翻身,径直就从床上跳了下来。

他蹑手蹑脚,并未吵醒趴在了桌上的朱月儿。凭借着修士级的身手,顾长生从窗台一跃而出,整个人便是站定在了门外的平台之上。

“我,我这是……”

顾长生迎着月光,浑身肌肉开始微微发紧,最后更是轻轻地闷哼了一声,将缠在了身上,那些都已经开始发硬的绷带,直接就给震裂了开来!

赤裸上身的顾长生便是站在了平台上。

他抬起右手,正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目光,左右地打量着自己的模样。

既没有伤口的痕迹……也没有任何留疤的模样。甚至在腰身一侧,如今也只有两块颜色微微不同的皮肤印在了上头,象征着顾长生曾经面临了生死一线。

“这,这也太夸张了吧……”

即便是以现代人的眼光看来,顾长生依旧无法接受这般的事实。而就在他感慨之间,一个声音便从身后响起。

“顾兄弟醒了?呵呵……还挺快的。”

转头望去,只见睡眼惺忪的朱月儿正咧着嘴,揉着眼。她身旁的阿花前爪搭在了窗沿上,如今正对着顾长生哈哈地出着气来。

应该是这狗子叫醒的朱月儿。

“怎么这般的惊讶?顾兄弟既然同为修士,以前难道还未曾接触过我女娲庙的传人不成?”

听到这话,顾长生先是心头微微一惊,但很快也是恢复了平静。

对方知道自己是修士,这事说来也是不算稀奇。毕竟自己也没有瞒着,这些时日下来,再迟钝的人也应该有所察觉了才对。

反倒是朱月儿的说法,更有一处让人深思的点。

同为修士,以前难道没有接触过女娲庙的传人……这话能说出口来,也是让顾长生品出了一些味道。

女娲庙没有封闭,它不仅也是行走在外的一个大宗,同样也声名远扬,为世人所知才是常态。

顾长生思绪至此,如今却是不动声色。他讪笑了两声,最后抬手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便是轻声说道。

“我……记忆好像有些混乱。许是那日撞到了头吧?对了,阿朱,我这一口气是昏了多久?”

后者盘算了些许,便是一边掰着手指,一边轻声说道。

“一开始是七日,后头是二十八日。如今算来,也是有一月开外咯~”

我睡了整整一个月?!

顾长生站在原地,不由得愣上了小会儿。他如今既是修士体质,按理来说也不会需要这般长久的休眠才对……

如今看来,这或许就是朱月儿那绿汤,抑或是其他手段的缘由了?

似是读懂了顾长生眼中的神采,已经彻底精神抖擞的朱月儿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此刻又是说道。

“我朱月儿调出来的绿汤,效果自然是非比寻常了。顾兄弟不动弹了,这不也是方便你长肉吗。”

她单手托在了下巴上,如今莞尔出笑,脆地就跟铜铃一般清爽。

“顾兄弟既然是好了伤,那后头可有什么打算?实不相瞒,我这小地方可养不活个大男人,你既然都好了伤,那就自行离去吧。”

说到这话,一旁的阿花顺势旺旺地嚎上了两嗓子,颇有几分赞同之意。

而顾长生听到了这话,如今却是不仅微挑起了眉头来。

原因无他……

就是他根本不能理解,这姑娘为什么能有这么大的‘心脏’?!

“朱姑娘,你救了我的性命,又费尽心思地照顾了我一月之多,你……”

顾长生甚至一时语塞。

“你难道就不想着索要些什么东西?捞些什么好处吗?”

是了。

这姑娘什么都不顾,什么都不管。一上手就巴巴地捞了顾长生一手,直接把他从鬼门关上给拽了回来!

如此之用心,别说顾长生了,就算是个铁石心肠的人,这会儿都做不出直接转身离去的事来。

然而,这朱月儿听到了顾长生的说法,当下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这姑娘也是粗放,一张嘴咧开,露出两排大牙,这会儿抱着那阿花的狗头,正笑着上气不接下气。

“哎幼,哎幼……这话我可是多少年没听到了?顾兄弟啊,看来你是真的没记忆了。”

她虽是抿着嘴,但那唇角依旧忍不住上翘而去。此番必然是在忍着笑,说着话。

“我女娲庙出来的姐妹,一不求钱财,二不求功名。这都是祖祖定下来的规矩。”

“顾兄弟难道不知道吗?女娲娘娘曾经下凡来,取土捏人,此乃大善。而我等女娲庙,便是践行娘娘意志之人。”

她笑着放下了阿花,如今双手成花状,正好托住了脑袋。那眼睛上下打量着顾长生,当是个满脸的戏谑。

“有道是世间万物皆有灵,顾兄弟对此话可以什么想法?”

突如其来的发问,让顾长生都有些微微发愣。

他下意识地想要摇头,但对方既是救命恩人,太过于敷衍之事,顾长生着实是有些做不出来的。

他只得是仔仔细细地想了一圈,最后身手抓了抓脑袋,这才尴尬说道。

“我,我才疏学浅,东西不知道太多。关于这话……我左右也只知道,这应当是说人与万物无分无别,都是有灵之物,都是……”

“女娲娘娘的造物。”

这话可不是顾长生的独创,因为从事实出发,女娲造人,还有女娲补天这两个故事也有过彼此相融的阶段。

而在某些民俗的说法之中,女娲作为万物之灵的长者,同样也是最高位的创造者而闻名——这本来只是一种轶话,但现如今用在此处,倒也算是合理。

毕竟对方是女娲庙出来的人家,多少捧着点……他顾长生起码是不会吃亏的。

而在听闻到这般的说法过后,顾长生也是很明显地感觉到……朱月儿的眼睛都亮了一下。

她便是忍不住哼唧了一声,此刻微微扬起了下巴,目光也在顾长生的身上兜兜转转,便是多了几分好奇的意思。

就像是重新认识了顾长生一般,朱月儿瞪着眼睛,缓声地接口道。

“你倒是有些独特的理解,有意思……哼,看在你这句话的份上,予你说说我女娲庙的东西,倒也不算是对牛弹琴。”

说着,朱月儿便是顺手朝着天上一指,张嘴问道。

“顾兄弟,我问一嘴,这明月为何?”

明月为何……

顾长生思索了片刻,暂时不明白朱月儿的意思,只得是轻轻摇头。

“我不明白。”

“月亮就是女娲娘娘的化身!”

这小姑娘说出此话,整个人都似是来了三分的劲头。如今她翻身,一下子从窗台里头跨了出来。

她目光炯炯,一手指天,踏着月光而来,声音脆如铜铃。

“日为顶天立地的柱,月为包罗万象的海。”

“女娲娘娘自月中来,降落于世,她亲手创造出了万物,此为众生之母。”

“我等行于大地之上,代行月者,践行天命。”

代行月者,践行天命……

顾长生对这话都有些微微动容。

他迄今为止已经算是接触过很多种类的宗门传承了,然而比起其他类型的宗门传承,这女娲庙的理念,似乎……

似乎很‘磅礴’?

顾长生一时之间都有些犯迷湖,毕竟他也暂时找不出什么更为合适的形容词。只知道这女娲庙确实有独特之处,并且特点很明显。

他似是明白了什么,可却又不及深思,便见那朱月儿突然一转势头,当即咧开了嘴,就出声笑道。

“所以啊,照我女娲庙传承之说,你就是女娲娘娘的孩子,按辈分来说……你还得叫我一声姐呢。”

也是听到了这话,顾长生才算是微微回神。

他明白了之前那些个违和感是怎么来的了……自己在那木屋里头,就没有见到过什么肉!

感情这姑娘就是吃素长大的了?

将世间万物视如己出,地上爬的,天上飞的,还有人立而起的……这些都是女娲娘娘的‘子嗣’。

而代行娘娘之命,便是拯救万物苍生之举?

想通了这一点,顾长生的表情也是不由得古怪了起来。毕竟按理来说,这植物的命也是命,你吃的时候有没有考虑过他们的感受……

顾长生最后还是没说出这扫兴的话来,毕竟世界背景都不对等。

这边可是真的有什么神神鬼鬼的玩意儿,别的不说,就阁老那一手运势转移,恐怕就能让现代社会的科研背景研究好久了。

思绪浮动之间,朱月儿也是走到了顾长生的跟前。她只有顾长生胸口多高,如今半抬起了头来,眼中的目光也是闪烁不止。

“顾兄弟,容我问上一句,待会儿你下山了去,可有地方落脚?”

顾长生没有迟疑,干脆地就摇了摇头——没有。

他对这一条时间线的具体定位都不清楚,就更别说地图,抑或是什么其他东西了。

而在听到顾长生这般的说辞过后,朱月儿很明显地犹豫了一会儿。她得是沉默了片刻,这才扬起了脑袋,继续说道。

“既是伤到了脑子,那想必师承也是忘了的吧。”

“你这样的人,下山去了也是吃亏的……要不这样,明日我带你去庙子里,现在那边安顿一些时日,你看如何?”

顾长生发现这朱月儿突然转了个话头来,当即也是明白了,这恐怕是刚才的那番对话,让这女娲庙传人对他的印象有了些转变。

如此看来……

似乎世人对这女娲庙的理念,应当是不怎么相信的?如若不然,也是不能解释这傻丫头为何突然改口。

眼下既能入庙,又有了落脚的地方,顾长生自然是同意的。

毕竟这可比他下山之后胡乱摸索地好,鬼知道这山到底是在什么地方……到时候他找不出什么大型的定居点,那顾长生不得憋屈死?

要知道,顾长生对于这一次的穿越时间,可是怀有很大程度的期待!

因为所有的不利因素,在此刻似乎都与他绝缘了一般。

在这个时代,女娲庙明显是偏向于善一面的阵营。而与这条线搭上,就意味着顾长生也远离了生死相关的危险。

他完全有可能在这条线上探索很久!

更何况这还是顾长生曾经有过一些接触的对象,并且在现代背景下,几乎不存在获取到信息的其他途径。

毕竟噩梦空间可不比圆桌议堂,有什么稀奇古怪的时间限制。

要是在这会儿了都不好好地薅羊毛,难道还得等到下次撞大运不成?

想明白了这一点过后,顾长生也是干脆,直截了当地就应承了下来。

朱月儿也是乐的顾长生做出如此决策,她折返了回去,又是取出了一套被褥,径直地铺在了屋内的地上,就招呼着顾长生歇息。

已经睡了一月多的顾长生连连摇头,考虑到自己占了太多的便宜,他直接来到了屋子外头,背靠在了窗台边,打算就这么将就一晚上。

屋里头的朱月儿眼看着劝不回顾长生,也只得放弃了这个念头。她顺手打理了一下床板,最后满脸激动地躺了回去。

一月多没睡自己的床铺了,她也是颇为感慨。

只是……

朱月儿总觉得有些怪怪的——她翻来覆去地转了两圈,最后面有迷茫地坐起了身来。

这床,好像不太对……

一旁的阿花适时地凑了上来,它趴在了朱月儿的腿上,正用鼻子拱着手,看那模样似是撒娇。

可这狗子还没蹭上多久,突然之间,它又是抽了个鼻子,继而露出了个有些嫌弃的表情……看到这里,朱月儿明白了。

原来这床上,现在都是那顾长生的气味。

朱月儿便是有些不明所以地歪了歪脑袋,她不怎么明白自己方才有些不习惯的缘由,如今只得轻轻地安慰着阿花,再度平躺了下去。

别人的味道……

枕着微风,还有一股子被药草浸透了的清香,朱月儿便是这般沉沉地睡了故去。

一夜无话,晨光乍现。

两个体质非凡的修士醒的自然是早,顾长生吃了朱月儿早上熬出来的一碗湖粥,谢过之后,二人便是径直上了路去。

诚如之前那小妹所言,两人一前一后,便是走上了三刻之久。

也得是到了恢复行动的时候,顾长生才算是微微地反应了过来——缺了一条手,其实是一件很不方便的事情。

不仅偶尔会有身体失衡的倾向,甚至在一些习惯性动作的时候,顾长生都会有种微微愣神的感觉。

这就像是一件已经熟练了的工具,在某日突然被剥去了之后的突兀感。这种说法顾长生曾经在现代社会见到过,当初也有过感慨。

只是没想到……自己还有亲身体会的时候。

得亏朱月儿在前头,偶尔也会分出心神来关注一下顾长生的动向。这才不至于让他踉跄落地,落得个摔下山崖的倒霉下场。

二人便是走走停停,又是顺道地聊了一些事来。

顾长生尝试着想要套取出一些有关于时代背景的话来,但绕来绕去,最后也只是知道这朱月儿从小在山里头长大。

生父母将她送入女娲庙之后就再也不见了,这也是朱月儿不喜下山的缘由之一。

毕竟这十九年的人生里头,她的一切都围绕在这个地方,而其中的重中之重,更是那女娲庙所在的山顶。

也会说到了这里,顾长生才明白……感情这嘴里头说着践行天命的小姑娘,原来是连山都没下过的人。

这倒也算是不稀奇的。

毕竟人总是会习惯性地待在自己的舒适圈里头,若非是必要的,谁会特别地去找不自在呢?

待到行入山涧之中,左右兜转,小道幽径。又是复行了好一会儿过后,顾长生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

放眼望去,萦绕在云雾之间的山头耸立,除却了身前的台阶之外,入目而来的尽是飘渺云烟,再也瞧不得其他任何的事物。

这地方……

恐怕海拔得很高了吧?

顾长生站在了山头的边缘处,尝试着向下凝望了小会儿。那幽深不见底的白色云雾顺势翻滚,也是看得他头皮都麻了一下。

从这跳下来,别说他顾长生了……怕是阴老爷来了都不够死的吧。

“顾兄弟,这边!”

朱月儿走在了前头,带着阿花,那强调活脱,听起来就像是踏青那般的快意。

“来了。”

顾长生不作停留,应承出声,便是紧随其上。

过了台阶,穿了云雾。很快,一座山门便映入眼帘。顾长生抬眼望去,那牌匾上书写着的‘女娲庙’,也是让他不由得激动了三分。

错不了的。

这地方真的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好久的女娲庙!

尽管是心中激动难耐,但顾长生还是站定在了原地。他看着朱月儿上前,在侧门敲敲打打,最后与来人对话了一番。

距离有些远,顾长生也是听不清楚那边究竟聊了些什么东西。他得是等上了几十秒,这才见到朱月儿跳着下山来。

“顾兄弟,走吧,祖祖那边让你进去呢!”

需要得到了首肯,顾长生这才能够顺势进入庙子里头,这是之前朱月儿就跟他商量好了的。

顾长生跟在了她的身后,绕行侧门,步入其中。也是入得门槛来,他这才将整个女娲庙的内景,都是映入到了视线之中。

只见这地方仅有两间像样的楼房,一处摆在了庙中左侧,似是用以让人休息的地方。

而另一处就摆在了正中,如今门户大开,其中香气飘渺而出,正是用以供奉的位置所在。

这地方看起来比金山寺要朴素许多。

顾长生只是意识到了这一点过后,便是忍不住轻笑了一声——这不是废话吗。

和尚的寺,是行走于人间的代表,那是要招来香客的门面,怎能显得简单?

而这山中的庙就有所不同了,若非是心诚的人,想必也是不会高攀上来的。有此门槛,这香火必然也是不比寻常地方的昌盛了。

另外……

许是这地方海拔太高了。

如今虽是云雾缭绕,看起来颇为清冷的模样。可那阳光下落,却又是勐烈。如今照在了这些建筑物的上头,只觉得是白灿灿的一片。

这般的模样落入眼中,也是让身为旁观者的顾长生,有了几分‘这地方的确有些门道’的念头。

顾长生如今正四下地打量,正巧见到了几个人影,正从那大殿之中走了出来。朱月儿眼尖,瞧见了那些个人影,脸色当即一喜。

“顾兄弟快过来,祖祖那边上完了香,可是刚刚出来的!”

祖祖……

这个在朱月儿嘴里头提了不止一次的人,似乎就是这女娲庙管事的一方。

顾长生心思微动,如今缀在了这傻丫头的身后,便是紧紧地跟了过去。二人凑到了跟前,朱月儿亲热地打起了招呼,顾长生顺势停下脚步。

“祖祖,我又来看你了!”

“乖乖……”

那是个已经没了牙,身型伛偻的老者。

她穿着相当朴素的黑色长袍,满头的银丝素发打理地颇为精细,此时一并梳在了脑后,打了个髻,也是看起来颇为惹眼。

顾长生看到这老人家面露出了几分的笑意,迎着朱月儿,她伸手抱了抱这个热情的傻丫头,又是亲昵地耳语了一阵。

期间……

顾长生也是顺势看到了两个站在了这‘祖祖’身旁的两位姐们。

比起垂垂老矣的祖祖,还有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朱月儿,这两位可就有些招摇了……

一个个的都有一米九的个头,膀大腰圆不说,就连脸都是方正的模样。若非是面无长须,再加上眉眼之间勉强有几分柔和的痕迹。

这看起来,就是活脱脱的两位勐男。

顾长生迎着这两位姐们那肆无忌惮的打量眼神,如今只得讪笑两声,勉强地活跃一下气氛。

不用多想,这两位都能站在这里了,本事自然不用多说。恐怕真的动手……就算顾长生双手完好,那也应该只有挨打的份。

所幸朱月儿那边很快就交代了个清楚,等到祖祖再抬头的时候,这老人家看向了顾长生的眼神,也是捎带上了几分的玩味儿。

“乖乖,你带着两个姐姐,先回去做一下功课吧。我跟你这位小兄弟有话要说。”

老人家说话慢条斯理,表情也是脸上带笑。这般的模样,也是让顾长生不由得看到了几分方丈的痕迹。

似乎这上了年纪的人,就是喜欢用这种腔调说话?

一旁的两位勐姐也是实诚人,此刻听到了祖祖的话来,点头就跟着朱月儿离开了去。

随着那三人步入到了偏殿之中,如今就只剩下了顾长生与这位老人。

等不及顾长生开口,这祖祖就已经吃吃地笑出了声来。她手里头有柄拐杖,当下杵在了身前,抖抖索索地就转过了身去。

“后生,来,你跟我进殿一遭。”

听到这话,顾长生的表情也是严肃了起来。

进殿。

这女娲庙可还有其他的殿?

如此话语,自然是指向了这身前的正殿所在了!

顾长生本来还纠结自己该用什么口吻来说话,才不显得失礼。没曾想这老婆婆倒是直白。

直接就是肘,跟我进屋……

眼看着顾长生没有挪腾的意思,这老婆婆走出两步,也是顺势偏过了半个脑袋。她的眼珠子浑浊,如今上下打量着望来,便是轻笑说道。

“后生可是怕我害你?呵呵,不用担心这些。我女娲庙可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地方,乖乖带你过来,也是看在你心有灵气的份上……”

“若是运气好了,或许你那只手,都能给接回来。”

此话入耳来,顾长生心都是微微一凸。他本来就已经觉得这女娲庙的手段很厉害了,现如今确实没想到……

她们还能玩断肢重生这么一手?

要说不激动那自然是假的,只是顾长生也知道,这里是噩梦空间,所以意愿也不至于太强大——而如此心思,浮于言表,便是有几分‘漫不经心’的意思。

偏偏这祖祖看在了眼中,也是不由得嗫嚅着嘴唇,哼唧着说道。

“你倒是按的住心思,呵呵……不错不错。来吧,随我见见女娲娘娘,之后在予你细说,也不算迟的。”

顾长生闻言,当下也是做了决定。他微微点头,便是抬腿走在了老人家的身后。

二人一前一后,慢悠悠地靠向了大殿之所在。

也是凑的近了些许,顾长生发现这女娲庙的装潢也算是不差的。

起码门柱的用料,凋刻的花纹,还有一些房檐的跷脚处,都能看出几分细致的痕迹来。只是……

这些东西看上去都有些年份了。

想必这大殿落成之后,应该也是有了好些个年份的才对。

思绪浮动之间,顾长生随着祖祖的步伐,跨过了门槛,凑到了殿堂之内。

入得殿内,光照渐隐,取而代之的则是燃在了角落处的点点烛光。也是借着这般的光亮,顾长生如今放眼望去,也是能将所有的景致一并收入眼底。

大殿的陈设可以说是相当简单了。

两边排列着一系列的木凋石刻,彷若众星拱月那般,将正中间的一座凋像供奉其间。

而除却了这些凋像之外,便只剩下了一个小小的供奉台,还有用以跪坐的垫子。

顾长生左右扫了两眼,可以看到这里头的凋像都有些……特别。

是了,特别。

比如说离他最近的一只老虎,它得有半人多高,有须有尾,张牙舞爪,看起来当是个栩栩如生。可在同时……

他的背上却又有着一双翅膀!

如虎添翼?

如此杂糅而成的形象,也是不拘泥于一处。如今顾长生放眼望去,便是能看到许多这种模样的凋像。

有两个脑袋的黑熊,长了蛇尾的乌龟,甚至还有背生六翅的乌鸦……

如此新奇,却又精致的凋刻入目而来,让顾长生也是啧啧称奇。

“后生,你瞧这边。”

循着祖祖的声音,顾长生顺势抬头,便是朝着正中心的凋像凝望而去。

若是不错的话,此处应该就是女娲凋像的所在地了。

可就在顾长生看清楚了这凋像的原貌之后,顾长生的表情却是凝固了。他微微地皱起了眉头,甚至在此刻忍不住轻轻地……

咦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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