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采莹听张正如此说,便不敢玩笑胡闹,当下将佩兰剑法从第一招“兰心蕙性”开始,直演到最后一招“空谷幽兰”,虽不及张正剑法中的英气勃勃,但女子练此剑法,另有一种灵巧妩媚蕴含其中,颇为多姿多彩,赏心悦目。
二人各练了一遍佩兰剑法,张正依自己所见,给郭采莹指出了几点不足,另就较深奥几招剑法的剑意与她交流了一下体会。问起自己的剑法时,郭采莹笑盈盈的道:“非常完美,每一招我都喜欢。”
张正摇头苦笑,说道:“光你喜欢有什么用?还要临敌时打得过人家呀,要是遇到剑术高手,三招两式便败下阵来,药公还不得被咱们给气死了。”
郭采莹道:“药公这么高的修为,哪会轻易生气。”嫣然一笑,又道:“对了,你在大漠鬼手门时,练完了本门剑法,杨姐姐喜不喜欢?”
张正一愣,干咳了两声,说道:“鬼门剑法,鬼气森森,有什么好喜欢的。”
郭采莹脸上现出异样的光彩,说道:“真的?杨姐姐不喜欢吗?”
张正道:“要喜欢,就喜欢使剑法的人,喜欢剑法做什么?真是孩子气。”
郭采莹提起杨婉妡,自己也有些后悔,见张正脸上有些变色,忙岔开话题,道:“舞了这会子剑,咱们歇歇吧。”
二人在一块大石上并肩坐下,远处云雾茫茫,几处山峰若隐若现,近处是断壁残垣,一处偌大的古寺已经残破不堪。
张正的目光由远及近,叹了口气,说道:“这里云海茫茫,景色绝美,正该有一座寺庙,可惜败坏了,要是能重建起来,那就好了。”
郭采莹道:“是啊,但为什么没人重建呢?真是奇怪。”
张正心中一动:“这里已经有过一座寺院,不论毁于天灾还是人祸,都没有不再重建的道理,难道这其中另有缘由?”忽然想到昨天在舍身崖前看到的那道黑烟,心里顿时升起一丝不祥的预感。便在此时,舍身崖那边“铮、铮”两声,张正霍然站起,说道:“不好!”
郭采莹也跟着站起,见张正脸上变色,忙道:“师兄,你怎么了?”
张正道:“舍身崖那边有声音,是不是药公跟人打起来了。”
郭采莹笑道:“几百丈高的悬崖峭壁哪会有人?我也听见了,可能是药公嫌石头缝小,种花不合适,拿剑砍了几下,发出的声音吧。”
张正心想:“是在砍石头吗?药公何等功力,所用的佩剑也不是凡品,砍在石头上会是这种声音?”
他心中疑惑,一边侧耳倾听,身子缓缓坐下,屁股刚挨到身下的大石,又是“铮、铮”两声传来。这一次听得真切,确实是兵刃的撞击声无疑。
张正从石上一跃而起,大声道:“走,咱们瞧瞧去!”
郭采莹也听出了异样,和张正同时起身,二人一前一后,展开轻功,向舍身崖奔去。等到得崖边,只见云海茫茫,无边无际,丝毫看不出下面是何种境况。
铮、铮、铮的兵刃相击声不绝从下方传来,张正将郭采莹护在身后,手中扣了一把燕尾镖,焦急的看着崖下云雾的变化。郭采莹脸色苍白,低声道:“师兄,下面是什么人?竟敢跟药公动手。”
话音未落,药公冲破云雾,直飞上来,在药公身后,有两团寒光紧紧追赶。张正来不及看白光中是什么物事 ,右臂一扬,数十支燕尾镖疾速打出。
一串叮叮当当的脆响,两团白光在云雾中一顿,已能看清是两个持剑的中年人在用剑拨打暗器。这二人上半身探出云外,下半身仍在云雾之中。
张正不敢怠慢,双手齐出,一百零八枚柳叶镖连续打出。那二人想不到暗器来得如此密集,身子向后一仰,变成下半身现出云外,上半身没入云中。二人向后反身之时,脚下带出的黑烟划出一道圆弧,随即黑烟大盛,向上喷射出一丈多高,双腿也疾速的消失在茫茫的云海之中。
药公飞升了四五丈高,空中转身,见张正用暗器将追赶自己的二人击退,脚下白烟一收,缓缓的落在地面。
张正又双手各抓了数十枚柳叶镖,目不转睛的盯着舍身崖前的云层,生怕再有人从下面飞跃上来。药公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你要是不打他们就好了。”
张正知道对方既然能够飞行,武功一定是极高,恐怕已经超出了自己所能理解的范围,虽然药公话中有不悦之意,但仍不敢大意,双眼俯视前下方,说道:“药公,我在帮您啊。”
药公道:“知道你在帮我,可是你要是不发这些零零碎碎,我把他们引到上面,就可以把他们的武功家数看个清楚了,辨个明白了。”
张正这才知药公不是真的不敌,而是要把敌人引到云雾上面来打,方便看清楚对方的武功来历,脸上一红,回过身来,说道:“是弟子莽撞了。”
郭采莹连忙替张正解释:“药公,方才他听见这边有打斗声,着急的不行,慌慌张张的跑过来,哪还能分辨出是不是您的诱敌之计,这才把暗器稀里糊涂的打了出去,您别怪他了。”
药公笑道:“我可没怪他,他的暗器功夫,正经不错呢。”
张正在郭采莹的心里样样都好,此时听药公称赞张正的暗器功夫,顿时容光满面,笑着附和道:“当然不错了,前些时鸟人摆的那个圆球阵,要不是师兄在里面用暗器撑着,早被剑仙们攻破了,还用得着人家扔大石头?”
药公笑道:“那是在天上,他们对你师兄的暗器有些顾忌,在地上打人家几镖试试?可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郭采莹有些不信,说道:“在地上就打不中了吗?”
药公笑道:“傻孩子,不是咱们打不中,而是人家变得更强了。”
张正道:“剑仙在地上比在天上更强吗?”
药公道:“当然了,我们这些人在天上飞时,要从脚下喷出大量的真气,用于和人动手过招的内力便不充足,除非是绝顶的高手,都会受此影响。鸟人多了一双翅膀,就没这个顾虑,这也是他们只学了不几年武功,便能跟剑仙相抗衡的道理。”
郭采莹道:“这么说来,时间一久,咱们的剑仙还打不过人家鸟人了?”
药公道:“有此可能,不过也很难断定,毕竟咱们是武术的发源之地,还有许多好玩意儿是鸟人没听说过,没见识过的。”
张正不愿他们把话题扯远,说道:“药公,方才追您的是什么人?”
药公道:“正宗的剑魔!你没看到他们脚下喷出的黑烟吗?我跟你们说过,会飞的武林人物中,喷白烟的叫剑仙,喷黑烟的叫剑魔。嘿!想不到绝迹了几千年,竟在此地出现,江湖中从此别想太平了。”
张正和郭采莹也想到了这二人可能是剑魔,但药公亲口说了出来,仍不禁暗暗心惊。张正道:“他们绝迹几千年,就在这舍身崖下繁衍生息吗?”
药公道:“极有可能,这二人的剑法很像我跟你们提过的那个峨眉派高手,只是那人径直跳入云中,我当时武功初成,没敢跳下去追。如今想来,好生后悔,当初查清楚就好了。”
郭采莹道:“既然是剑魔,那就好办了,咱们把消息透露出去,自然有人来对付他们。”
药公负手踱了几步,抬头仰望天上的流云,不再言语。张正和郭采莹知道药公在想事情,不敢打扰。张正手中依然扣着暗器,郭采莹右手握住剑柄,二人均是面朝着舍身崖的方向,生怕再有剑魔跳上来伤人。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工夫,药公转过身来,向二人道:“暂且不要引剑仙前来了,几千年的恩恩怨怨,那也难说的紧。”说到此,提高了声音,又道:“我们来到这里,不是为了和谁为敌作对,只要他们不来打扰,大家相安无事,也就是了。”又向二人道:“咱们先回去吧。”
三人回到居处,郭采莹道:“药公,听说剑魔武功高强,无恶不作,既然知道他们在这里,难道置之不理吗?”
药公道:“你们俩坐下,我跟你们慢慢说。”
当下三人在房中坐定,药公面色凝重的道:“今日之事,若是流传出去,那便是轰动武林,震惊天下的大事。剑魔消失了五千年,竟在峨眉山出现,是他们从未灭绝,绵延至今呢?还是有人无意中得到了他们留下来的武功,自行修成了剑魔?当年那场大战不知死了多少人,如再起战端,更不知要有多少生灵涂炭,家破人亡。咱们最好先把他们的底细打探清楚,是善是恶,有什么作为,再定下一步的行止。”
张正道:“药公,弟子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药公知他有不同的意见,微微一笑,说道:“这里就咱们爷三个,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想到什么,尽管说出来便是。”
张正道:“是,他们的底细若能打探清楚当然是好,就怕他们行踪隐秘,至少千余年来无人察觉其存在,也不知他们发展到了何种地步。若再迟疑迁延,坐失良机,等到他们大举发作,不止咱们药王门一门一派,天下武林也要危险了。”
药公听罢,心头异常沉重,他比任何人都知道剑魔的厉害,在五千年前,那是与天下剑仙势均力敌的存在,几场惊天动地的大战下来,不知死了多少英雄神勇的前辈剑仙,才将他们尽数歼灭,如今竟然死灰复燃,重现峨眉山,一个处置不当,将来死伤无数,血流成河,那可要成为天下的罪人。
张正和郭采莹往常总见他乐呵呵的,从未像今日这般面色凝重,犹豫不决,全都默默而坐,不敢轻易开言。
良久良久,药公长出了一口气,说道:“还是再等一等,先不要把这件事说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