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呸!”
田晓霞乐了,“我可没有这么大的侄孙儿,别跟着我。”
这个时候,听话就错了,少平一路跟着,到城关小学路口,田晓霞一扭身拐了进去,到田润叶宿舍门口,田晓霞打开门走了进去,门半开着,并没有再关着。
“说罢,错哪里了?”
好熟悉啊,我错哪里了?我哪里也没错好吧,就那么一说,怎么能较真呢?
“你不要借题发挥啊,有事说事。”
“是你先找的我,是你自己承认有错,是你自己跟的我,这里还是人家女孩子住的地方,你跟上来干什么?”
……
“你自己一出去就是一个多月,测调的事都是人家帮你安排的,分派人员、汇总资料、发放补贴……还要开学习班,你说说,我……我为什么做这些?”
“可你倒好,出去咱不说,回来后呢?要不就是公事,要不就没有人影……”
田晓霞絮絮叨叨的,嘴里不停,控诉了半晌,最后才总结道:“你说,你对得起人家吗?”
少平摸了摸头,有些答非所问的说道:“晓霞同志,你能不能别‘人家’、‘人家’的,在你嘴里说出来,让人很不适应。”
“啪!”
田晓霞猛的一拍桌子,“别嬉皮笑脸,老实回话!”一时霸气无比。
少平装着吓得一哆嗦,低头道:“晓霞同志,人家错了,你放过人家嘛……”
田晓霞却是真的一哆嗦,浑身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咦!哪里学来的,你好恶心。”
“还不是为了你,俄都自黑成这样了,你竟然还看不上?!”
“别以为扮下小丑人家……我就会放过你,我给你说,我现在很生气!”
“这不是忙吗?”
“忙?拆开来一边是‘心’字,一边是‘亡’字,你是‘心亡’还是‘亡心’,你是哪一种?”
少平有些懵逼!
记者果然不是普通人能做的,瞧这嘴,牙尖嘴利,单凭一张嘴就能把人给逼到绝路上去。
“啪!”
田记者客串法官,双重威严,又是一拍桌子,义正词严的喝道:“说!”
“好吧,俄承认错误,俄是成心的,你惩罚俄吧。”
“果然!你有时间给别人包馄饨,没时间陪人家吃饭;你有时间给别人读书,没时间陪人家看一场电影;你有时间陪别人散步,没时间陪人家说话……你……你你……你气死人家了!”
原来症结在这里!
谁告诉她的?
“晓霞啊,现在咱们才上高一,人生刚出发,后面还有很长的路,尤其是你,前途光明,前程无限。福军叔明显可以再进几步,那样,你未来的天地将更加的广阔……”
少平说完晓霞的光明前途,又开始尽量的贬低着自己。
“而我,此生离不开黄原,说不定几年后再碰面,我已经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满嘴说的都是吃;肩膀上搭着个褡裢,在石圪节街上到处转悠,只为瞅着买个便宜猪娃;为几抱柴禾或者一颗鸡蛋,和邻居打得头破血流。牙也不刷,书都扯着糊了粮食囤……”
也许是描述的太过形象,太过离奇,田晓霞“扑哧”一声笑了,“哪有那样说自己的,以后我不许你再这样糟践自己。”
“好了!”
少平长出一口气,“只要你笑了就值了,说实话,那也不算离谱,是很可能发生的一种未来,农村的生活不就是那样嘛,不算埋汰……”
田晓霞看着他,满腹心事,有些幽幽的说道:“少平,你对大姐那么的体贴,对我要是有对她一半好,我就满足了。”
少平沉默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说道:“傻丫头,你姐太不会保护自己,如果没有人帮她,她这一辈子就太苦了,而你不一样,自立,勇敢……”
被少平夸奖,晓霞并没有太欢喜,只是说道:“你啊……虽然不知道原因,可我还是能感觉到,大姐已经是你的执念了,她如果过得不好,你这辈子是不会安生的……”
说到这里,田晓霞抬起头,大胆的盯着少平,说道:“我要你答应我,三年之内,没有我的同意,你不能跟大姐在一起。”
见事情已经说到了这里,少平也不再顾左右而言他,有些抗拒的说:“晓霞,你大姐已经二十二了……”
“那也不许!”
……
“好吧……”
“还有一件事,我问你:你最近都去过哪里?”
“石圪节,县城,还有咱们测调的几个公社,你不是都知道吗?”
“最远呢?”
“后子头啊,八月份和你爸一起去的,天天在一起。”
“我说的是回来以后。”
“最远就是去测调的几个公社,你不是也都跟着的嘛。”
“刚才呢?”
“找你爸去了,这不,刚回来。”
“你跟我说说,去后子头都做了些什么?”
少平就把跟田福军去后子头公社的事,一五一十都说了出来,包括红薯做休闲小食,和组建专一部门扶贫的事,连打狼的事都没有遗漏。
“就只有这些?”
“只有这些。”
“还有呢?”
“没了,真没了。”
“你知不知道,李向前翻车了。”
“知道了,刚听你爸说的,大快人心啊,可惜,没有摔死。”
田晓霞突然发问:“是不是你做的?”
少平心里一跳,赶忙稳住,不动声色的问:“晓霞啊,你怎么能这样想?就是俄想做,哪来的那个本事?那样的我,岂不是神仙?!可惜,要真是俄做的就好了,可以解气……”
田晓霞见他如此的自然,如此的不加掩饰自身的想法,禁不住有些狐疑起来。
她有种直觉,李向前的事肯定跟少平有关,但她没有证据,也确实想不出少平能有啥办法。
田晓霞专门问了母亲的,调查结果出来了,车没有问题,排除了被做手脚的可能,就只是塌方,大雨之下,路基有塌方,在黄原很正常。
除了塌方的时机!
正好在车轮下塌方,太寸了。
可以这样说,除了兰香,田晓霞是最接近少平秘密的人,吴月琴也练了那种导引术,但她不知道山洞。
几年相处下来,田晓霞对少平的本事,已经开始有了一种盲目的信任,仿佛没有他不会做的,只要他想做,也没有他做不成的。可以这样讲,在田晓霞心里,少平能做成任何事,只要他想。
有时候,女人的直觉,就是那样不讲道理的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