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福军想了想，点头同意了。
接着，他们召开了石圪节的各村生产大队干部会议，新领导就位，怎么也要跟大家见个面嘛。
“见面会”上，白明川“偶尔”提及了双水村的事。
罐子村最近，王队长最了解双水村的事情，他的青料被双水村收走不少，刚开始王队长还觉得占了便宜，可当年双水村养殖的羊大规模出栏，一批又一批，让他一下子红了眼睛。
再次摆酒请了田福堂一次，不知道为什么，田福堂也没瞒着，王队长也就知道了里面的奥秘。
随后，他就有样儿学样儿，悄悄的也开始跟着养起了羊，成羊还是托田福堂给卖的呢。
如今经白明川随意一提，或许是迫切想“暗”转“明”，或许是其它原因，王队长不知怎么的，就打开了话匣子。
“那事俄知道，在俄看来，是好事啊，老田为村里办了一件大好事，也为咱树立了榜样，该发奖状的。”
下山村的队长忍不住损他：“不是让你讲书，别净来虚的，来点干货……”
王队长越发得意，说道：“谁说书还不戴个帽啊，这是饭辙。现在给你说干货。知道老田收你们的青料做什么了吗？他太精能了，想到了存起来的办法，可以一直给牲口吃青食，长得贼快。”
同一个沟道里的石圪节村、下山村也曾经被收走不少青料，原本不知道双水村用它干什么，王队长一说，恍然大悟。
“能存起来？”
王队长信誓旦旦：“能，怎么不能？不但能，还好吃哩。俄还尝了，酸甜的……”
“怪不得，他现在听说还种草哩。”
虽然没听过“青贮”这个词儿，但大家都是庄稼人，都知道牲口常年吃青料意味着什么，议论纷纷，嚷嚷说自己也可以试试。
“一条沟道的庄子，一棵藤上的瓜果，没理由他双水村能成俄不成。”
“咱们还是一个大沟道哩，都是喝黄原水，睡土窑窑，定都能成。”
……
“让老田讲讲，不定还有其他，准定不只青料一个事儿。”
“你算是说对了，还有一个养羊的法儿，三个月就能出栏……”
“啊？吹气了了吗？”
……
王队长不知觉充当了这事情的“托儿”，勾起了大家的热情。
在田福军说漏嘴一般透露一些双水村收入数据后，那些本来打着见新领导名义混吃喝的人激动了。
都是一个公社的，双水村能进来羊，他们也可以啊。
而且自己村里更大，地更多，交通还更方便，为什么不能也搞一搞呢？
接着，群情汹涌之下，会议主题从“见面会”变成了“怎么搞青贮养殖？”
最后，田福军拍板：既然你们要做，俄也不拦着，但自筹资金，自负盈亏，最后咱还是粮食产量说话。
白明川带头道：“那就两年为限。粮食产量增加了，可以继续；减少了，对不起，哪个大队减少哪个大队停下。”
参会干部纷纷表态：领导尽管放心。粮食是饭碗，不敢不经心。
随后就是双水村田福堂发言：“羊不是关键，北边多的是，养羊是咱黄原上祖祖辈辈的本事，这事关键是草，没草养不了几只……”
田福堂说了半天，介绍经验，解答问题。各村里根据各自条件，估算规模，制定计划，然后一一汇报，让大家帮忙找毛病。
这一搞，前后就是一天一宿没睡。
会后，田福军原本还想见一见总给自己送变蛋和知了猴的小子，结果县里电话打到石圪节，通知有急事，才没能如愿。
少平听完大哥说的这些，闭目沉思一会儿，因为有些是孙少安亲眼所见，有些是听田福堂说那么一两嘴，但少平还是基本还原了事情的过程。
这些信息已经足够他推测出所有东西了，这是田福军和白明川策划的一个“姜太公钓鱼”的局，获取更多“实验数据”而做的局。
他判断，田福堂恐怕还要找自己。
果然，第二天刚见到润生，润生就说道：“下午放学，俄爸让你哪儿也别去，他在家里等你。”
回到双水村，田福堂兴奋过后，有些后悔和恼火，老二在县里有些“憋屈”，他原本是想帮一个忙来着，也顺便给自己扬扬名。
可现在的后果，是他彻底收不到一点青料了，至少在石圪节收不到了。
人家自己都不够，哪里还会再给他呢。
田福堂一边嘟囔着“教会徒弟饿死师父”，一边想辙。他琢磨了一天，除了种草和扩大青贮作物种植，没有他法。
一见到“高参”少平到来，立马让润生妈泡茶，拿枣，比以前热情了不知道多少。
听他说了心里的问题，少平笑了，说道：“叔，您还想把全天下的钱全挣了不成？”他拿了一颗枣咬着。
“村里养羊也有一个经济规模哩，过犹不及，超过了就不挣钱了。养羊的限制是草，慢慢种，草多了羊就多了，急不得。”
田福堂可惜：“道理你叔知道，可那就看着该挣的钱不挣？”
少平说道：“叔，挣钱也不只养羊一条路，其实，枣也可以挣钱，还不少挣呢。还有养鱼、养奶牛、养蜂……都行。”
田福堂说道：“你这主意不靠谱。枣咱们自己吃都不够，少了也卖不出多少钱。鱼？会有人吃？咱黄原祖祖辈辈都不吃鱼。奶牛？下奶给人喝么？养蜂倒是不错，但那用不了多少人，老人都能干，充分利用劳动力，嗯，别说，这个可以试试。”
少平回道：“那……鱼和奶牛的事先不说，咱说一说枣的事。‘桃三杏四李五年，枣树当年就见钱’，咱村本来就有枣林，小学校多年种下来，现在扩大了一倍不止，如果嫌枣树少还可以再种，那图上规划的很多果树林，都可以种枣树。”
说到规划图，田福堂叹了一口气，说道：“别说那图了，让你福军叔给抢走了……”
“啊？”
“不过他说了，说找人复制一份再送回来。”
这下少平放心了，那卷图好多张呢，画出来可费劲了。
“先不说图的事，你给俄说一说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