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如今在草原上肆虐的反明势力中,影响力最大的一股,对鞑靼部的围剿,自然不可能只有大宁都司参与。
除了与东部蒙古接壤的辽东都司、大宁都司、北平都司三处与鞑靼有所摩擦之外,关外,分封于和林城的徐家,也是剿灭鞑靼部的一大主力。
徐家家主,有军神之称的魏公徐达因年事已高,已然退居幕后,大小政务,皆交由大公子徐允恭负责。徐允恭允文允武,然而建设和林城和诸榷场实在任务繁重,故而徐家军务,便由近两年方才长成的徐家第三子,徐增寿统属。
徐增寿与稳扎稳打的大哥徐允恭不同,他性格跳脱,重情重义,又一诺千金,有任侠之气,因此即便是在蒙古头人之中,也有许多人与这位徐家三公子交好。
其中,实力最为强劲,且与徐增寿最为交厚的,便是原先随辽王阿扎失里降服大明,如今被划拨给徐家辖制的朵颜卫首领,伯颜。
而朵颜卫,也就此成为了徐家在草原上的一柄利剑。
同出草原一系,论起疾驰骑射,朵颜卫丝毫不逊色于阿鲁台和本雅失里的鞑靼部。只是因为鞑靼部在前头疾驰着朝后射箭,才略占上风,没有被这支如狼似虎的朵颜卫击溃。
但饶是如此,阿鲁台和本雅失里仍是狼狈不堪,丢下了足足百余匹战马和数十名勇士,才摆脱了这支朵颜卫如同跗骨之蛆一般的追击。
“朵颜部,朵颜部……伯颜那厮,投靠汉人,竟然还如此忠心的给汉人当走狗!可恶!”气喘吁吁的本雅失里愤愤的骂道。
速度,本该是他们这些草原民族面对中原王朝时的不二利器。然而这利器,在面对朵颜卫之时,却是显得那样的捉襟见肘。
朵颜卫的追袭甚急,已经完全投诚于徐家的他们,几乎是没有给他们这些“同族”留丝毫的情面,本雅失里身为“大汗”,自然承受了朵颜卫最多的偏爱,那铺天盖地的箭矢让本雅失里现在仍心有余悸。
奔逃之中,他甚至连自己的白纛都丢了几支……那是自己这些人花了大力气凑出来的蒙古王权象征“九斿白纛”,要知道,九只皮毛纯白的白狼可不好找。
现在可好,白纛丢了三支,余下的“四斿白纛”,似乎正讽刺着他这个被人撵着屁股四处跑的“蒙古大汗”有多么的不伦不类。
“伯颜原只是辽王阿扎失里麾下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头人,在徐家和明廷的帮助下,朵颜部牛羊肥壮,人人富庶,他伯颜也一跃成为了草原新贵……自然忠心耿耿的帮着汉人。”阿鲁台也同本雅失里一般,灰头土脸,满面风尘。但身为鞑靼实际掌权人的他,显然比本雅失里更能沉得住气,反而安慰本雅失里道。
“大汗,我忧虑的,反而是草原上蒙古人的汉化……方才那些朵颜部的族人,已经用上了大明指挥军队的金鼓,他们的旌旗,上面使用的也是汉人的文字。”
“就连方才听到的他们的呼喝,也大多是汉话……这些人,已经不能够称之为蒙古人了。”
“这才是对我们最大的打击……要是草原上的人都开始学汉话、行汉制,只怕就没有人会再怀念蒙古先祖的荣光了。”
其实阿鲁台所言,十分没有道理,草原上虽说先前是由蒙古的黄金家族统治,但真论起来,蒙古,也只是后来者。先有东胡、匈奴,后有突厥、蒙古,草原之上,从来都是诸族杂居,朵颜三卫的前身山阳万户,祖宗还真不一定就是蒙古人。
甚至连他阿鲁台,他的祖先,其实是随西征蒙古军东迁的阿速人,并不是蒙古人。只是因为已经完全的蒙古化,当了蒙古的贵族,就以蒙古人自居罢了。
故而,朵颜卫亲近汉制,学习汉制,没有一丝一毫的毛病。天底下哪有只允许草原民族被他们黄金家族“蒙古化”,而不准这些民族“汉化”的道理?
但本雅失里显然不会考虑到这么多,他只觉得,这伯颜数祖忘宗,忘了祖先侍奉黄金家族的誓言,当真是可恶至极。
他愤愤的道:“这些小人!若是他们能够尊奉祖宗之誓,我大元何至于落到这种田地!”
“唉,这样的蒙古精骑,却是为汉人所用……实在是可恶,可惜!”
恨归恨骂归骂,对于朵颜卫所展露出来的精锐程度,本雅失里还是十分眼馋的。
“唉,北方诸部,不堪大用。可堪一用的朵颜部,却反而为汉人效力……”说到这,阿鲁台亦是叹息。
“若是,其能为我所用……”
那自己哪还需要到北边的那些不毛之地去,征募那些一穷二白大字不识的野人部族!
“不对,或许真能……”
一个念头,忽然浮上了阿鲁台的脑海。
听到阿鲁台的喃喃自语,本雅失里也是一个激灵,满怀希冀的问道:“收服朵颜卫?当真?”
“太师,你有办法?”
“收服朵颜三卫,定然是不能够了。”阿鲁台摇了摇头,本雅失里惊喜的表情转为失望。但还没来得及失望太久,就听阿鲁台继续道:
“朵颜卫虽然不成……但或许,我们还能有其他的选择……”
“其他的选择?”本雅失里一愣,有些不知所措。
“是的。”阿鲁台的瞳孔一缩,脸上,已然露出了如同狐狸一般女干诈的神情来。
“比如……同属山阳万户的,其他两卫……”
……
阿鲁台口中的其他两卫,便是与朵颜卫齐名的泰宁卫,与福余卫。
三卫都源自于昔日的山阳万户,自山阳万户的首领,大元辽王阿扎失里投降大明后,山阳万户便被一分为三,划为三个卫所进行管理。
除了伯颜的朵颜卫,与另一位头人的福余卫之外,阿扎失里亲领的泰宁卫,亦在大明的势力范围之中。
此时,昔日的大元辽王,如今的泰宁卫都督阿扎失里,便在大明划分给泰宁卫驻牧的一处牧场中,沉闷的喝着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