棠棠再大点。
被周律沉和沈婧丢去香山,要么送进四合院。
会学说话那阵,她多少带点京腔调调,“今儿,去遛弯儿。”
西诚一本正经说,“我们户口在上海。”
“棠棠一开口,像四九城的人。”
棠棠哼小鼻子。
“怎么着吧,妈妈又不是上海人。”
至于为什么不是,西诚才上幼儿园,不知道如何回答。
今天。
西诚去幼儿园。
棠棠常和太爷爷出门遛弯,下棋。
就在胡同巷这片区域。
棠棠的头发养得有点长了,又软又黑。
太爷爷正给她编辫子,眼神不太好,但动作熟练。
是位,慈祥善目的白头发爷爷。
当然。
小小年纪的棠棠,靠张嘴皮子,时常把太爷爷的棋友逗乐。
太爷爷的战友和旧同僚贼爱盯她看。
肯定在琢磨着和周家联姻。
周家肯定不乐意。
太爷爷可是护得不行,“周家就这么一丫头,我可不乱来,她的以后啊,交给阿沉了。”
可不。
棠棠受宠得很。
单单她姓周,就已经走到罗马尽头了,京圈里哪还有谁家配得上这小丫头。
只不过。
太爷爷问过棠棠,“喜欢爸爸的路还是伯伯的路。”
那当然是伯伯的路。
爸爸看起来好忙。
棠棠选择后。
太爷爷认真问,“小姑娘吃得那么多苦吗。”
棠棠小手抬起,信誓旦旦。
“我周颂流着周家的血,伯伯和爸爸都吃得了,我肯定行。”
哎呀,别提太爷爷被棠棠这张嘴,哄得多开心。
“一身骨头随你父亲,嘴巴倒是学了你母亲个干净,唬话一堆。”
棠棠也喜欢太爷爷,他是位最有安全感的白胡子老爷爷。
听说。
以前在高台时可厉害了,具体多厉害不知道,等棠棠上学才知道。
棠棠要去曼哈顿了,沈婧终于不忙了。
后来有天。
棠棠被连夜接回国。
从T3机场出发,驶入部队总参医院。
棠棠趴在保姆车内看白雪茫茫的四九城。
下好大的雪。
“目前,北方多地开始降温,18日16时至21时,全市平均降雪量预计4.6毫米,夜间最低气温-1.2℃;19日气温继续下降….”
四九城的天气预报员念念有词,棠棠竟然听懂了。因为。
太奶奶在那一夜不行了,棠棠就站在病床边,任由太奶奶握着她的小手抚弄。
太奶奶眼角含泪,似笑也不是笑,模样太虚弱了,呼吸都困难,“棠棠…棠棠?好听….好听的。”
太奶奶在那一夜病逝,走得无声无息,享年102。
骨灰下葬四九城的宝八山。
墓碑上刻着:周郑容殷女士
合院上下守丧。
自此,再也没有会耍皮影戏的老师傅过来四合院了。
棠棠也看到好多不认识的大人来相送,棠棠终于意识到自己选的到底是条什么路。
终于知道周律沉为什么生气她选这条路。
可棠棠骨子里是执着的,就不想像周律沉那么忙。
她不要那么多钱。
她喜欢听太爷爷的话。
走太爷爷,太奶奶,伯伯一样的路。
那夜。
看到周律沉坐在海棠树下的长凳,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
棠棠当然没见这样孤独到极致的周律沉。
察觉棠棠的脚步声,周律沉缓慢地睁开双眼,那一下,眼圈明显有些湿红。
其实,太奶奶打心底最疼的人只有周律沉,什么都顺着,护着,连在京的车都给他配家属车,必须是,疼啊,宠啊,要什么能给什么,说什么是什么,有事都暗暗想好给他擦屁股。
甚至听人说过,要是没有太奶奶,周律沉都娶不到沈婧。
两个还没定下的时候,太奶奶是周家人里,头一个愿意认下沈婧的人。
也听说,沈婧每次怀孕,都是跑到太奶奶跟前卖乖耍嘴皮子,一定要让太奶奶先知道。
棠棠小跑到周律沉面前,矮矮的她踮起脚尖,眨着一双像极母亲的眼睛,无辜又水汪汪。
“爸比,可以抱抱吗。”
他俯身过来,抬手臂,拂走棠棠头发上沾染的雪沫,就这么看着那双黑黝黝的小眼睛。
棠棠也看他,眼泪瞬间就控制不住了。
“我都没有奶奶,阿海呃….呜呃…”失声抽噎着,奶音断断续续。
“也没有外公外婆…”
“我想太奶奶,太奶奶又没有了,呜呃….”
无助难受地趴在周律沉胸口。
父女一大一小,坐在海棠树下。
小姑娘哭的小身子一抽一抽,弱弱颤颤地呼吸。
自己的骨肉。
心疼的。
周律沉收起所有情绪,轻哄怀里的小丫头,极尽温柔。
“棠棠别像她那样娇气,难哄,我生平最讨厌哄人。”
别听周律沉这么说,他就是嘴硬,只要哭,他肯定耐下性子哄。
有周律沉哄,所以爱掉小珍珠。
累的是周律沉,又不是她。
娇气是什么东西棠棠不知道,棠棠只知道最疼她的太奶奶没了,眼睛好疼。
栽到周律沉肩头,眼泪肆无忌惮湿在他西服。
“阿海呜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