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约走了两条马路,看见一家旅馆,看上去很普通,但是装修还是蛮新的。
旅馆的门面在一楼,看建筑结构,很显然二楼才是住房。
推门进去,旅馆所谓的大堂实际上才十几个平米,一个不大的柜台就算是前台了。
柜台后面走出来一个三十多岁,精瘦的女人,一脸笑容迎了上来,“先生要房间是伐?几额宁?”
“我一额宁。”
“哦哟,单人间没有了呀,双人间来噻伐?价格么算侬便宜点,那嫩?”
一股劣质香水扑面而来,女人扑着粉的脸在幽暗灯光下,显得有些惨白。
陈嘉勉强屏住呼吸问:“几鈿一夜道?”
“算侬便宜些,一块钱来噻伐?”
陈嘉没有回答,他还是不习惯这种货币换算,一块钱住一晚,怎么感觉便宜得要飞起来。
反应过来后,陈嘉从口袋里掏出二张票子递给那个女人,“老板娘,先住两天。”
女人接过钱,满脸笑容,“哎呀呀,先生爽气宁。我不是老板娘,帮人家看店的。”
随即换来一个小男孩,“小赤佬,带客人去房间。”
伸手从抽屉里挑拣出一把钥匙递给陈嘉,“先生拿好,这是房门钥匙。伐好落掉的哦,落特要赔钞票的。厕所间在楼道最里面,那里也有自来水的”
陈嘉接过钥匙,是一种很老的长形钥匙,在手里掂了掂,有点沉,应该是铜钥匙。
房间还算宽敞整洁,两张床,一个茶几,两张椅子一个衣柜,就是房间里所有的家具了。
男孩拎来一个热水瓶,一个茶杯,一个铜盆和一块毛巾。
陈嘉看了半晌没搞懂,一块毛巾一个铜盆干什么用?洗脸洗屁股洗脚一勺烩?
最终陈嘉决定按照从上到下的顺序洗了一遍。
第二天上午,陈嘉在法租界逛了一圈,心里大为感叹。
现在的法租界与前世基本上差别不大,说明前世SH市对老建筑的保护是非常到位的。虽然身处民国,可他依旧熟门熟路,一点没有违和感。
在墙上,电线杆上,到处贴着各种广告。
一个租房广告吸引了他,房子就在旅馆附近,十块钱一个月,一间卧室,一间客厅,厕所和厨房公用。
心里算计了一下,感觉价格还可以接受。虽然自己身怀巨款,可是初来乍到,不得仔细算清楚了用么?谁知道现在工作好不好找呢。
顺着广告找到了这户人家,接待他的是一个有点胖的三十左右的女人,一头羊毛卷发就是她的标志。皮肤很白,眼睛也大,胸也大,走路的时候波浪起伏,甚是可观。
“我姓姚,先生贵姓啊?”
“免贵姓陈。”
“哎哟,陈先生打扮山青水绿的,一看就晓得是额有派头的。闹,看到伐,对面就是我要出租的房子,就在弄堂口,进进出出方便的。”
女人带着陈嘉一路走,一路絮絮叨叨,一张嘴就没有闲下来的时候。
这里都是三层的楼房,进进出出的人很多,看打扮大多是都是公司职员之类的,大热天领带都系得很好,头发大多都是精心打理过的那种。
“闹,就是这栋,三层楼,一共住了五家人,加上你么六家。”
陈嘉停住脚步,为难问:“六家啊?住的人太多了。有没有人少一点的?”
胖女人咯咯咯笑起来,“哎哟,就晓得陈先生不是一般人。我就说么,陈先生这样的体面人,不会住这种地方的。人少的房间是有的,就是价钱高了一点。”
“领我去看看吧。”
胖女人转身朝里面一指,“闹,就在前面一栋。出门就是马路,旁边小多是多的来,很闹猛的,老方便的。”
两人走到马路上,一转弯到了一个弄堂口停下,“陈先生看到伐,周围全是商店。陈先生一个人不开火么,外面随便吃吃,什么都有的。”
胖女人炫耀完后,走进弄堂第一家,就停步掏出钥匙打开房门。
“一共两层,有单独的卫生间,厨房是公用的。”
开门进去便是一个不大的庭院,里面用花盆栽种了不少植物,有几盆居然开着花,很是漂亮。
正对院门的是一个敞开的大门,大门里面大约有个十几平米,中间放了一张桌子和几把椅子。
“这是饭堂,左边就是厨房,陈先生看看,厨房也蛮大的,右边就是房间。”
陈嘉注意到进了饭堂最里面有一个通往楼上的梯子。
胖女人掏出房间钥匙,打开后,就是一个蛮大的客厅,沙发茶几样样俱全。靠窗户这边还有一张书桌。
客厅右手就是卧室门,推开门一看,床,大衣柜都有,甚至还有一张梳妆台。
“那嫩,满意伐?这房子本来是个女先生住的,前几天刚搬走。她是女中的老师,老有文化了。可惜嫁人了,否则她不要太喜欢住这里哦。楼上也住的女孩子老老漂亮了,人家也是女先生,学问一流的。看到伐,都是有水平的人才喜欢住这里的。”
胖女人随手拿起一块抹布,将梳妆台擦了几下,歪着头看了看,这才满意的将抹布放好。
“姚太太,各房间几钿啊?”
胖女人伸出白葱葱三根手指,“三十块。”
陈嘉吓一跳,“噶贵啊?我住旅馆也不过一块钱一天,这样子我不如住旅馆。”
“哎哟,陈先生啊,这里是家呀,旅馆人来人往好比的啊?侬看看,这家具,这阳光,天井,厨房,旅馆比得上的啊?”
陈嘉环顾四周,心里其实很满意这里,闹中取静,房间里根本就听不到外面的喧闹,很适合生活。
客厅的窗子就对着院子,看着院子里的花倒也心旷神怡。
卧室的窗户外面是一道围墙,对面好像是商家的后门小巷,倒也安全。
“满意伐?陈先生,我看侬为人蛮爽气的,人的素质也高。好房子最欢迎好租客。个么我们都退一步,二十八块好伐?”
陈嘉心里算计了一下,也不知道行情到底多少,不过看这女人开口要三十,仿佛有点故意宰他的意思。
“姚太太,二十块好伐?”
“哎呦,侬也辣手的,还价这么狠的啊?大家让让步呀。”
“个么二十五?”
“成交。”
女人爽气拉过陈嘉的手,将钥匙拍在他手里。
尼玛,喊高了啊。
陈嘉心里很是后悔,但是男人家家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反悔是肯定不行的。
算了,先安顿下来,等找到工作了看情况再搬吧。
付了一个月的房钱,送走喜笑颜开的姚太太,陈嘉心里滴着血,咬着牙去外面买了一些日用品,将房间稍微布置了一下,一种生活气息扑面而来,嗯,终于有家了。
回了一趟旅馆,把钥匙还给那个女人,想开口要回一块钱,又感觉开不了口。
倒是那个女人很爽气,拿出一块钱还给了他,顿时他就觉得这个女人身上的香水味道其实还是蛮好闻的。
送床褥被子的,送锅碗瓢盆的,一连来了好几波人,才把他买的东西都送来了。
忙着把东西都归置好,这才感觉有些疲惫,坐在书桌前看着院子里的鲜花,发了一会呆,怎么都感觉像在梦里一样,那么的不真实。
外面小巷里有人匆匆跑过,听跑步声应该是个男的,下脚有点重。似乎……有些踉踉跄跄,脚步有些紊乱。
跑步声逐渐远去,一直到听不见。
陈嘉忽然发现自己有些不对劲,他怎么就能听到小巷的动静?这还隔着卧室呢?怎么能听到的?
静下心支起耳朵凝神听,却再也没有声音了。
晃晃脑袋,出去买了一些菜回来,准备自己好好做一顿饭犒劳一下自己。
菜是买回来了,突然发现自己犯了一个错误,那就是他居然不会生煤球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