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一面,怀德甚至愣了一下,仔细回想对方刚刚说了什么,然后确定他自己没有听错,这倒是让他没有立刻下令捉拿,反正人就在这儿也跑不了,看对方那一腔正义的样子,让他忍不住再好好问一问:“你怎么和风临交的朋友?”
“哦,我救过她,她也救过我,而且还带我走出了北方密林,刚刚还送我来了这里,她人很不错的。”木知说起自己和风临的往事,嘴角都有些上扬。
“嗯?”是真的,那风临岂不是真的就在破晓巷中,就在自己的身边,而自己刚刚大放厥怀德的内心闪过一万个“他说啥呢”。然后忽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如果他说的词,以那个杀人魔头的性格,该不会要让自己尸首分离吧?
想到这里,他有些不安地向四周望了望,到处都是跪倒在地的破晓巷贱民,从马上望去,这里的一切都一览无余。
只有站在更高处,才能将这里的情景看得更加清晰。风临就站在高处,或者说是坐在这里不远处的一处屋顶上。
她旁边站着的就是胄,胄听到了下面的对话,又联想到风临刚刚所说,忽然想到了一种可怕的可能,那么眼前这个“酒儿”莫非就是……
回想起对方可怕的实力,还有刚刚黄寅她的态度,胄的内心更加激动不已。右手不自觉攥紧了手中的三棱刺。他这根三棱刺还是在圆场看到风临使用的时候,觉得甚为便利,出来后便让匠人为他也打了一把。
“任何时候,握住兵器的手都要保持干燥。”风临说着,几乎眨眼间便夺了胄手中的三棱刺。天光之下,可以看见上面有一层非常细微的汗珠。
胄有些赫然,一是没想到这么轻易就被对方夺了过去,二是对自己这般不淡定感到耻辱。
“我就是如今整个天下的头号通缉犯风临,再问你一遍,还要跟我学吗?”风临随手将三棱刺返还给他,然后问道。
“你若是风临,我便更要跟着你。”胄微笑道。
“为什么啊?”风临倒是也无所谓。
“只有跟着真正的强者,我才能成为强者。若是那天我可以打败你,就会离开你。”胄说。
“不,你错了,想要成为强者,最重要的不是跟在强者身边,而是成为强者的对手。”风临纠正道。
正当胄若有所思的时候,风临又补充道:“所以,我允许你随时刺杀我,若是侥幸赢了,我教你更多;若失败了,别怪我下手狠。”
胄眼前一亮,他的确想挑战风临,虽然他知道自己在对方面前根本不堪一击。
“多看多学多记,然后不该说的不要说,你应该懂的。”风临说。
“放心。”胄沉声应道,整个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你想做什么?”风临忽然问。
“变强。”
“然后呢?”
“不知道。”
“所以你就不计后果地想杀人便杀人?因为你不在意抵命?”风临忽然更觉得,眼前这个圆场的猎奴,跟自己真的很像。
“你给了我很多钱,这段时间我想过很多出路,然后发现都不喜欢。”胄回答道:“所以我吃最好的,喝最好的,玩最好的,却依旧觉得没什么意思,好像也没比之前在猎场好多少。”
“那是因为,我们不知道该走向何方。”风临轻轻回答道。
在风临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胄眼睛亮了一下,好像终于找到了知己一般,然后说道:“但是我现在有方向了。”
“嗯?这么突然?”风临好奇。
“我跟着你,直到找到我的路,或者直到死。”胄回答道。
“哼!你跟着我,那我去哪?”风临冷哼一声,继续看向木知那边。
“安静!都把嘴闭上!”怀德见人群随着木知的话产生了一片骚动,便立刻高喝起来。
整个破晓巷立刻安静下来,怀德倒是有些拿不准接下来该怎么办,因为他想清楚一个问题,如果眼前这个木知说的是真的,那自己若是拿下对方,会不会被藏在暗处的风临拿下?
而如果自己任凭木知站在这里,那岂不是纵放了头号通缉犯的同谋?自己该如何回去复命,黄相大人又脸面何存?大人可曾预料到这里会发生这样的情况?
其实黄相的想法很简单,他了解木知在这种情况下一定会站出来,那么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拿下对方;也设想过风临没准儿真的会站出来,那么借此引风临出现也算是一件功劳,只是怀德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确实不在他的考虑范围内,如果连自己都保不全,自然也不配再做相府的侍卫长。
可就算黄相大人思虑周全,他也未曾想过,木知会这么直接地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出自己和风临的关系。
怀德最终还是下了令,沉声道:“将逆贼风临的同党木知拿下!”
“请大人放过木大夫!”破晓巷的众人纷纷求饶。
“哪怕你们带走我,风临也不是恶人。”木知坚持道。
“大人,会不会捉拿风临一事,本就有误会?”铁跟壮着胆子问道。
“我等相信木大夫的判断,或许风临的案子,真的有什么隐情呢?”二胖师父也颤颤巍巍地说道。
“对啊,最近黄城那么多事儿,都说是风临干的,但是谁有证据是她做的呢?”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
“谁说不是呢,什么事儿都说是风临做的,我听说她只不过是一个小姑娘,哪有那么大的本事啊?”
“而且我听说她只是一个凡人,怎么可能犯那么多案?”
“能够救下木大夫,就说明她也是个心地善良之人,又有木大夫做保,这件事应该真的有误会吧?”
人群中讨论的人越来越多,已经开始由阻止怀德捉拿木知,到了风临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了。
风临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切,内心十分怅惘,她没想到这些与自己毫无关联的人,此时竟然会为自己说话,可惜自己根本就不是他们所认为的好人,说到底,那些案子都是自己犯下的,人都是自己杀的。
“够了!尔等蝼蚁,如何知晓内情!再有危言耸听者,杀无赦!”怀德忽地拔出了刀怒吼道,心里却在想,这里的时间都拖了这么久了,那些大人们应该早就知道了吧,怎么还不快出来一个管事儿的处理一下?
自己总不能这么耗着,便再次对着木知下令:“拿下!”
“都住手!”一个清脆的女声自怀德队伍后方传过来。
随着这个声音传来,所有人都向巷口处望去。只见有一辆豪华富丽的白色马车正在驶来,说话的正是马车前的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
女子的头上挽着一个简单的灵蛇髻,身上穿着简单干练的窄袖罗裙,唇不点而朱,一副娇嗔又精明的样子。
破晓巷众人鲜少见到这样的架势,也很少见到这般漂亮的女子,原来神族的姑娘都如此柔美吗?
怀德看到这个马车之后也是心下一惊,他一直在等那些大人物们来主持大局,却没想到来的是这一位。以怀德为首的侍卫纷纷翻身下马、单膝跪地,齐呼道:“参见白主,白主万福!”
来者竟然是白主?怎么可能?
最惊讶的是铁根,这个马车和这个人都是见过的,那日在巷口带走木知的竟然是白主???
这便是白主吗?这些普通人做梦都没想过,有生之年居然还能见到白主真容。
只是那个被大家误认为白主的清丽姑娘,这时却微微侧过身去,掀开了车帘,露出了一张称得上是无与伦比的美丽面庞。
大家只觉得自己仿佛看到了一尊精雕细琢的白玉雕塑一样,白梧的面容较为丰满,圆圆的鹅蛋脸上一双明眸如同黑曜石一般,既带着几分天真,又难掩其中的聪慧。她的头发梳成了很精致的发型,却没有更多的装饰,只是斜斜查着一根白玉簪,也不知价值几何,更衬得她肤色胜雪,高贵至极中又带着纯真之意。
马车很宽敞,白梧端坐在里面,这时走了出来,站到了车帘之前,扫视着众人,大家都看呆了,但这时意识到自己实在是过于无礼,于是纷纷跪地行礼。
所有人匍匐在地,只有木知笔直地站在那里,笑着打招呼:“白梧姑娘,又见面了。”
见白主而不跪,何其无礼?直呼白主名讳,何其放肆?
但白主好像并不在意,只是迈着大方得体的步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她身边的侍女小谷立刻伸手搀扶她。
“你活着就好。”白梧非常欣慰,这几日她一直以为木知已经死了,刚刚得到消息说他又出现在破晓巷的时候,便立刻亲自赶了过来,她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
“谢谢你记挂我,我现在比以前更好。”木知笑着回应,再次露出了那两个甜甜的酒窝。
屋顶上的风临看到白梧亲自来了,便道:“走吧,这里没我们事儿了。”
一旁的胄心里更加震撼——风临到底是什么人?这个叫木知的又是什么人?怎么白主会出现在这里?
但无论内心多么震撼,他还是一脸沉默地跟上了风临。
“都起来吧!”白梧扬声道。
“谢白主。”怀德等人应声而起,破晓巷的众人也紧跟着站了起来,只是微微佝偻着身子。
“怀德,你刚刚说木知有何罪?”白梧看向怀德说。
“启禀白主,此人自称是风临好友,且公然质疑我主追捕风临之令,是以要将其归案待审。”怀德恭谨回答道。
“我不知他与风临关系如何,只知他是吾之好友。”白梧静静地说。
“既是白主至交,那想必是有些误会,怀德还要回去复命,今日便不打扰白主与友人叙旧了。”怀德立刻应承道,心下觉得这些神仙打架,自己还是离得越远越好。
“嗯,替我向黄相大人问候一声。”白梧慵懒地摆了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