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玩了，酒儿，今日你也累了，带些你最喜欢的玉京酒走吧！”玄阳拉住了风临的手腕，有些急切地说。
“阳哥，你今日不太对劲吧！虽说她是个半神，但……”丹石话未说完，便对青衍拉住了。
“既然酒儿姑娘累了，我们改日再约就是。”青衍急忙打圆场。
“阳公子，十八层有客，是下十八。”这时，卞玉京忽然走了进来。
玉京楼楼上十八层，楼下十八层，下十八究竟是什么样，很多人都充满好奇。
玄阳挥挥手，所有舞女便都离开了，方才问道：“什么事？”
卞玉京环顾一下屋内剩下的几个人，目光瞥过风临，风临觉得无趣，便走来了，见玄阳也没有制止的意思，卞玉京便说道：“黄雷大人找到了真正的驻颜丹。”
“什么叫找到了？不是我们自己研制出来的？”青衍问。就是为了研制驻颜丹，他们之前才会去破晓巷抓一些女子做实验，也才会被黄裳寻到由头处罚了一顿。
而驻颜丹，是神族的疗伤圣药，对于半神来说，可以极大地延长寿命，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有机会能成为半神之躯。
“的确不是，是一个破晓巷的奴隶医师，有些本事，但不明事理，不肯交出药方。”卞玉京说。
这话一出，原本已经走出十余步的风临脚步一顿，又转了过来，回到了玄阳的身边。
“你若有兴趣，我们就一起去看看？”玄阳邀请风临。
“我很有兴趣。”风临语气有些冷。
……
……
风临去过楼下十多层的酒窖，也曾经探索过这里的暗牢，但这是第一次光明正大地来到这里。
当青衍几人看到连这种事情玄阳都带着风临的时候，就知道自己之前可能有些造次了，看来要重新看待风临的身份地位了，而且对方的气质明显不同寻常。
哪怕是暗牢刑房，这里也是极宽敞的，而且极其豪奢，体现在那些层出不穷、应有尽有的各式刑具上，这些刑具的种类可是远远超过了天狼秘营地牢。
刚一进来，便传来了清脆的鞭笞之声，伴随着鞭笞声的，还有一声声兴奋的狗叫。
风临站定，远远地便看见了刑架上那个浑身是血的熟悉身影，她没有说一句话，但神色却更冷了。
玄阳注意到了风临的变化，却不理解这变化的原因，亦并未多问。
“不交出药方，我有的是办法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黄雷再度挥舞起鞭子朝着木知的身上招呼过去。
但是他那粗壮的手臂却被一支细弱的手掌紧紧地抓住了，这一鞭子就那样停在了半空中。
黄雷有些惊讶，看到风临后确信自己没有见过这个人，更为惊讶。但是转身间，他便看到了玄阳，立刻低身行礼道：“见过阳公子。”
“黄大人免了吧，都是自家人。”玄阳客气道。
黄雷看了看玄阳，又看了看风临，不再多言。
风临手中拿着黄雷的鞭子，手指抚过上面的鲜血，不知在想着些什么。木知闭着眼睛，一言不发，仿佛已经失去了意识。
“你为什么不说呢？”风临开口问。
听见这个熟悉的声音，木知猛然抬头看向风临，想要笑一下，却笑得比哭得都难看。
“我问你为什么不说。”风临又说了一遍，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
“他杀了刚子和秀梅，或者还有铁根。”木知的回答清晰地落在了众人的耳中。
“他们很重要吗？”风临问。
“很重要。”木知坚定地说。
“但他们已经死了，生命就是这样，脆弱蝼蚁，无法挽回。”风临不知是在感慨眼前，还是在感慨过去。
“所以活着的人总该做些什么，我不会交出药方的。”木知声音很平静，却不容置疑。
“好，我知道了。”风临说。
“姑娘，审讯这种事情，还是我比较擅长。”黄雷上前一步，就要从风临的手中拿过鞭子，在他看来，眼前这个姑娘虽然随玄阳一起前来，无论多么受信任，都只是个半神，与自己的身份便是天壤之别，看在玄阳的面子上，他已经很客气了。
“我的确不擅长审讯，我比较擅长杀人。”风临冷笑一声。
“你什么意思？”黄雷不解，更加不解的是玄阳几乎转瞬间便以最快的速度站在了自己的面前。
“酒儿，冷静！这里可不是圆场围猎！他也不是你能随便处理的。”玄阳想起了在圆场惨死的那十多个神族，实在是有些心慌，他完全不敢预测眼前这个姑娘到底会做出什么。
“我不冷静吗？让开。”风临说。
“阳公子，这姑娘是什么人？还值得您低声下气？你放心，我不会对姑娘家动手的。”黄雷在玄阳身后说。
“你闭嘴！”玄阳低声骂道，然后转而温和地对风临说：“你想怎样？”
这倒是问住了风临，她想了想，看向木知，说道：“我倒是忘了，你最爱惜生命，无论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
“所以，以命抵命是对生命最大的尊重。”木知的声音是难得的冰冷。
玄阳拦不住风临，他觉得不过是眨眼间，风临便在眼前消失了，然后自己的耳后传来了“咔嚓”的一声。
他转过头才知道，那是被硬生生拧断脖子的声音。
黄雷死了，他从未想过会这样死去。一切太过突然，突然到无论是黄雷的手下，还是玄阳的朋友，都还没意识到眼前发生了什么。
知道他们听见了一声“谢谢”方才意识回笼，这两个字是木知说的。
“拿下这个妖女！”黄雷的手下立刻向风临冲过去，冲在最前面的两个人还未真的近她的身便被放倒在地，一个断了腿，一个折了胳膊。
“都住手！”玄阳却大喊了一声，已经眼红的众人不得不停在原地。
“一个半神杀害神族要员，阳公子，这可是凌迟的大罪，包庇不得！”其中一人说道。
“酒儿，够了！别再滥杀！”玄阳却不理会他们，直接拉住了风临的手，劝说道。
“他们是你的什么人？”风临问道：“朋友吗？”
“是，所以请你不要伤害他们。”玄阳话音刚落，便挨了一个重重的耳光。
“不如和你的狐朋狗友生死与共！”风临甩了他一个巴掌，说出这句话的同时，随手抄起了桌子上的一把刑刀插入了身后扑向木知的狼狗。
“是条好狗，可惜跟错了主人。”风临拔出刑刀，狼狗扑倒在地上，挣扎了几下，最终化作了一片光点，它还是没能为自己的主人报仇。
这时，黄雷的尸体也消失了，变成了地上的一堆衣物和丛冢的一幅画。
下一刻，木知身上的铁链应声而断！究竟是什么样的力量，竟然能随便用一把钝刀就斩断玄铁！没错，为了保证犯人最大的痛苦，这里很多刑具都刻意做得很钝。
玄阳从未被人打过耳光，这一刻他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羞辱，同时也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离死亡那么近过。
一直站在旁边看热闹的丹石等人这时咽了咽口水，完全不敢呼吸，回想起自己刚刚的挑衅，不自觉脚步向后移了移——阳哥这次找的是什么女人？
所以，风临就这样干净利落地解开了木知的束缚，然后将他扛在了右肩膀上，在众目睽睽之下走出了地牢，没有人敢阻拦她。
“这伤……她是在破晓巷对我们下黑手的人？”白德忽然隐隐觉得自己的大腿又痛了起来，但随之而来的是后怕。当时他们就是去找这个小医师算账的，如果自己真的把这小医师杀了，那现在是不是就像黄雷一样变成了一幅画？
“她是……风临？”青衍则想起了近日的很多传闻，有些不确定地说出了这个名字。
“我本以为她只是酒儿，如今看来，或许真的有别的身份。”玄阳扫了一眼青衍。
青衍立刻明白自己说错了话：“若她真是风临，岂非连阳兄都骗过了！此事须立刻上报审刑院，给黄雷大人一个交待！”
“那就报案吧！”玄阳丢下了这一句话，言语间无限自嘲。
“阳公子，那驻颜丹的事情怎么办？这是黄相大人要做的大生意。”黄雷的其中一个手下问道。
“我只做金钱生意，不做人命生意，爱找谁找谁。”玄阳冷冷地丢下这句话就离开了。
……
……
黑暗之中，风临带着木枝来到了破晓巷深处。
今夜破晓巷空前热闹，因为难得有了一丝光亮。医馆的火照醒了大部分睡梦中的人们，炽热的火焰却让大家的心里更加冰冷。
木知来这里的时间不久，但竟然真的凭借一己之力对破晓巷产生了那么一点点变化，但现在一切回到从前。
废墟外，木柱刚刚背着昏迷不醒的铁根离开，幸运的是，铁根还没有死，只是暂时被呛晕了。
就在他们离开后，风临便扛着木枝来到了这里，此时这里又陷入了黑暗，空无一人，只是偶有一缕缕刺鼻的烟味。
“到了。”风临在废墟前放下了木枝。
眼前太黑了，木知什么都看不见，但他感受得到，这种感觉很熟悉，他再次失去一切。
木知伸出手臂，摸索着向前行，却刚走一步就险些绊倒在地，幸好风临扶住了他。
然后风临便看见了挂在他脸上的两行泪，泪水冲刷着脸上的血水滑落了脸颊，这样风临原本来到嘴边的调侃瞬间哽住了。
但木枝说话了，而且是笑着说的：“我的医馆又着火了，五行之中，木生火，风临，你看果然是真的。”
“我能看清你的脸，你不必故作轻松给我看。”风临说。
木知沉默了，然后说：“那你能不能看看，这里有人活着出去吗？”
“有，铁根刚刚被人背走了。”
“活着就好。”这次木知露出了真正的笑容，然后似是有些好奇：“你认识铁根？也知道我的医馆？”
“……嗯。”风临轻声回应道，然后问：“接下来你想怎么办？”
“我要开一家医馆。”木知毫不犹豫地回答。
“你明明很聪明，难道想不明白吗？事已至此，你开不了。”
“我要开一家医馆。”黑暗中，木知对着风临说，他看不见风临，但原本应该空洞的眼神却显得无比光亮。
透过他的眼，风临想起了一个人，想起了一些往事——
“你救不了我的，只会搭上你自己的命。”
“我要救你。”
“结果只会是我们一起死，我们素未蒙面，你走吧！”
“我会救你。”
“就算你救了我，我也不想欠你。”
“路见不平之事，不救，便是我欠你了。”
最终，那个人真的救了自己，他们一起离开了，但是现在，他死了，他们死了，为了自己。
……
……
风临又一次遇见了这样一个人，她甚至怀疑眼前这个人是不是月征在另一个世界的转世。
但木知的下一个决定却让风临觉得，两个人是不同的。
“能不能带我悄悄去二胖哥那里看看？”木知又补充道：“不要让他们发现。”
“为何？”风临明知故问。
“对他们来说，很危险。”木知说。
这时，风临感受到了木知的一丝狡黠，至少还是懂得变通的，然后便笑了。
“怎么了？”
“我就是觉得，或许你没那么容易死。”
“我最是爱惜自己的生命，永远都会找到求生的办法。”木知略有些得意地说：“在密林那么多年，每到夜间就有野兽出没，白日里又没有一个人，好几次重伤垂危我都活了下来，那时候我就在想，以后要开一家医馆，让所有人都可以有病能医。”
“我送你回密林吧！”风临却停住了脚步，拉住了木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