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兄弟要是饿了，就来这儿吃碗面吧！”二胖师傅对着街边饥肠辘辘的木知招了招手。
木知笑了，很是感激，他走了一天了，都没有吃到一口饭：“谢谢你，我一定会还你的。”
“破晓巷里活着都不容易，理应互相关照一下，你叫我二胖就行。”
“那就谢谢二胖哥了。”
“一起吃吧，不差你这一碗。”二胖端着两碗面走了过来。
木知很是感激，他总说这个世界上还是善人更多一些。
“兄弟看着面生，以前来过这里吗？”
“没，但是以后我会住在这里，我要在破晓巷开一家医馆。”
“来这儿开医馆？没什么人能付得起钱的，破晓巷的人命贱，能活就活，活不了就死。”
“我只是想救人，挣不挣钱不重要。”
“想救人，你就要先活下去。”
“今天有两个剩包子，你吃不吃？不吃我拿走了啊？”长街不远处开店的胖姐端着两个包子走了过来，她一边走着，一边扶着自己的腰。
“胖姐的包子最香了，我就算吃撑了也得吃，你也尝尝！”二胖笑呵呵地赶紧接过，胖姐了笑了一声，说：“算你会说话。”
木知却放下了筷子，问：“你的腰不舒服？”
“老毛病了，总是弯腰干活，谁没有点儿病呢？”胖姐浑然不在意，转身就要离开。
“我可以帮你看看，我能治好。”木知热情地站起来。
“你？”胖姐上下打量了一下木知，他这破破烂烂的装扮，在破晓巷都是混得最惨的一波。
“我不收钱，你可以让我试试。”木知笑着说。
“你要是能治好，我让你免费吃包子。”胖姐说。
……
……
入夜，木知歇在了二胖简陋的木板床上，耳边二胖的呼噜声震耳欲聋，他却睡得十分安稳。
胖姐很满意地回去了，木知帮她缓解了多年的老毛病，她很是感激。
破晓巷已经陷入了一片黑暗中，没有人会在这里点灯，那是很费油的，寻常人怎么舍得？何况他们已经劳作了一天。
而另一面的扬州路却灯火通明，繁华热闹更胜白日。风临拿着一壶酒，一边喝一边漫步在街头，醉眼朦胧，脚步虚浮。
像她这样夜半不归家的醉鬼是最常见的，无论是神族还是凡人，都不乏在醉倒街头之人。
走着走着，她觉得累了，便随随便便地坐在了一颗大榕树下，打算今夜就在此歇脚，至于明日去哪儿，就等明日醒来再说吧！或许可以去二胖家吃一碗拉面？
昏昏沉沉间，她听见有马蹄声经过，就在耳边，被搅扰美梦，不觉有些烦躁。
耳畔传来几个人的对话声，声音很熟悉，好像就在白日听过。
“丹石，你今夜怎么不玩个通宵，这么早就回去了？”
“小爷玩腻了，今天要回去歇一歇，滚开，离我远点儿。诶不对啊，青衍，白德，你们俩今日不是叫了好几位美人儿嘛，怎么也不好好玩玩？”
“难不成你也……”
“瞎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
“不对，有人暗算我们。”
“青衍，你这话什么意思？”
“你们应该懂我的意思。”
“难不成是与白日间五陵街遇到的那两个贱奴有关？”
“一定是他们，敢对我们下这种药，今夜爷就掀翻了破晓巷！”
“丹兄，我们还是先确认一下，而且不管怎么说，阳兄也明确要放了他们。”
“青衍，我们不需要像你一样事事依靠玄阳。走！去破晓巷！”
一群纨绔，夜半三更，策马扬鞭去复仇，何等威风！
但他们吵醒了风临，风临低声说道：“解决问题，还是要手起刀落。”
马蹄声踏碎了破晓巷的宁静，黑暗的长巷多了一团团明亮的火把，火把照耀着一双双被惊醒的恐惧的眼睛。
“今夜又要出事儿了吗？”
“不知要死多少人？”
“不会是我吧？”
“死就死吧，这样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很多人在心中惴惴不安，高头大马上的火把照亮了路边流民的脸颊，他们瑟缩在墙角，身体感受着火焰的温暖，却只觉得心中更加阴寒。
火把过处，很多人跪地求饶，面如死灰，磕头如捣蒜。
木知也在熟睡中惊醒了，他走到简陋的小摊前，远远地就看到了那几个人，心中立刻了然，赶紧便要走过去，无论发生什么，都该由自己承担后果，何况他们是错的。
“这就是心软的后果。”耳边忽然传来这样一句低语，木知什么都没看清，只觉得脸旁似乎有风声经过，苍茫间只来得及说一句：“求你，别杀人。”也不知对方有没有听见。
然后破晓巷回归了黑暗，没有灯光照耀的暗夜，伸手不见五指，所有的火把都在一瞬间熄灭了。恐惧的人，张狂的人，得意的人……他们都陷入了黑暗，黑暗是未知，未知代表着恐惧。
所有人看不见，只能听见，听见痛苦的求救声，听见惊慌的咒骂声，听见沙哑的呻吟声……
然后一切归于沉寂，连马蹄声都消失了。
不知今夜遭此劫难的到底是谁，或许明天，破晓巷的人又要少很多，想到这里，那些幸存者们瑟瑟发抖。
木知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耳边又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你若救他们，我连你一起杀，不想死，我劝你，有多远，滚多远。”
借着青色的天光，破晓巷的人们又要开始一天的谋生了。幸存者们一边害怕一边好奇，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
然而不知多少年了，他们都从未想过自己有生之年还能看到这样的场景：
那些平日里在扬州路都横行霸道的小霸王们，竟然都浑身是血地躺在了地上。就连他们的马都被剖腹而死，血水流了一地。
破晓巷胆子最大的铁根颤抖着走了过去，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到其中一个青年的鼻翼处，却忽然看见对方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大喊“痛！好痛！”
铁根吓得赶紧缩回了手，用最快的速度跑回了墙角处。
“谁干的？怎么会这样？”丹石捂着自己血淋淋大腿不可思议地惊吼道。
昨夜那些威风凛凛的神族子弟们，此时残的残，伤的伤，在他们最瞧不起的破晓巷遭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在他们漫长的生命中，从未受过如此挫折。
……
……
“黄主，黄相有要事求见，一早就赶来了。”黄卫轻轻敲了敲黄裳的房门。
黄裳正在看书，无论发生什么，她晨起的第一件事总是要读一本书：“进来吧！”
黄卫推开门，说道：“是为了昨晚破晓巷的事。”
“我知道，多少年了，黄城还没发生过如此恶劣的事。”黄裳一点儿都不动怒，依旧慢条斯理地做着手头的事。
黄相的胡子很长，脸上爬满了皱纹，连头发也是全白的，但身体却没有丝毫佝偻，走起路来竟也虎虎生风。
这时他正背着手，腰挺得笔直，看向窗外的风景。他在黄宫最高的望岳楼等待黄主，这里是日常议事的地方。在此望去，可以看见十里扬州路的繁华，也能看见十里破晓巷的荒芜。就在昨夜，扬州路的小霸王们在破晓巷遭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听见身后有声音，黄相立刻收回手，转过身，躬身行礼，动作一气呵成：“参见黄主。”
“黄相久等了，赐座。”黄裳坐在主位上，示意黄相坐。
黄裳是五大神族的最高领袖，而黄相则是黄裳手下最位高权重的大管家，一应大小事务都由黄相帮忙协助。
但是黄相清楚，眼前这个女子最信任的人不是他，而是一直默默在身边当个护卫的黄卫。
所以他说道：“我清晨赶来，事情缘由刚刚已向黄大人说清，现如今无论是丹家、青家还是白家，都纷纷上书，求黄主给一个交代。”
“依你见呢？”黄裳反问。
“几个纨绔被打，本不是什么大事，平日里他们互相报复也是常有的，也不知多少次闹到破晓巷了。有人趁着夜黑风高，熄灭了所有的灯对人动手，倒也是个偷袭的好办法。”黄相斟酌着说。
“黄相所言甚有道理。”
“关键在于，这件事发生的时间。青老被刺杀，宁老大也被刺杀，各家的子弟如今又被暗算。这些所有的事，都非寻常高手能够做到。我怀疑，黄城内进入了一些不该进入的人。”黄相分析道。
“的确，那几个小子所受之伤不简单，从现场情况来看，动手者几乎是在几息间就完成了暗算，关键是，应该是一人所为。”黄卫补充道。
“黄寅那边查得怎么样了？”黄裳问。
“已经缩小了范围，这两日便会有结论。”黄卫说。
“发我的密令，将此案一并交给黄寅。同时，黄卫，你暗中亲自查。”黄裳说。
“那几大世家这边黄主打算如何交待？”黄相问道，这才是他今日来此的关键：“破晓巷是流民安身之所，却不是过分欺侮之地，一味盘剥，只会打破黄城平衡。”
“传我令，丹石、白德、青衍等人擅自劫掠破晓巷女子，又趁暗夜惊扰破晓巷安宁，且与其他黄城神族子弟暗相争斗，着杖责三十，以儆效尤，如有再犯，定不轻饶。”黄裳下令。
这是黄相也没有想过的结果，更何况是当事人呢？
“黄主，这般处置，恐怕……”黄相一时不知该如何措辞。
“受神族供奉，却不事生产，整日作乱生事，这般处置已经很便宜他们了。如有不服者，三倍处罚。”
“黄主治家严明，幸而此事当中并无黄氏子弟参与。”黄相称赞道：“破晓巷女子的事本也不是什么大事，但听闻玄主昨夜也惩治了自家弟弟。”
“黄城之内无小事。”黄裳说。
“还有一事。”黄相欲言又止，终于还是说了出来：“黄主，宁老大之死，您真的怀疑黄城内有天狼的奸细？”
“不然怎么解释那个宫女？”黄裳问。
“但是现在黄城世家有些人心惶惶，都在等着您的下一步命令。”
“若是不心虚，又慌什么呢？你到底想说什么？”
“臣……”黄相不知该如何开口。
“你放心吧，我真的只是想查查奸细，而不是借机清算。”黄裳有些不耐地摆了摆手。
“如此这般，老臣就放心了。只是那宫女最初出自白宫，恐怕还涉及到白主的颜面。”他只是觉得，万一黄裳真的想借机清除异己，那自己也得提前有个准备啊！
“我会亲自跟她说。”
破晓巷的人们一直等待着末日的到来，但到来的却是一道来自黄主的旨意。
“黄主真是天恩浩荡！竟然愿意怜悯我等贱民！”铁根站在街头激动万分地呐喊道：“惩罚神族，眷顾我们这些贱民，居然还有这种好事！”
“世界上果然还是好人多一些。”木知笑呵呵地说道。
“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铁根一只手搭上了木知的肩膀。
“我叫木知，最近才入城的。”木知笑着回应。
“那你以后跟我混，怎么样？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好啊，我们可以一起开医馆。”
“啊？干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