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向阳放下手上的竹篮,伸长脖子往四周打量着。
在他不远处,“瘦头陀”也爬上了一块岩石四处张望。
“向阳,快来啊,中饭全被它吃了啊!”
是妈妈的声音。
左向阳一摆头,说声:“你跟我来!”
就将肩上的半自动端在手上,朝着他妈妈发声处冲了下去。
吴玉春眼看着自己满满一大筐煮红薯,上面还有两张鸡蛋摊的面饼全部被野猪拱翻在地,急得边喊边拿根枯树枝想把野狼赶开。
她不靠近,可能这头足有百斤重的野猪倒不会为难她,最多只是将左向阳他们的中午饭吃光,现在她用树枝去打,野猪对着她就猛冲过去。
跑是来不及了,只听这时“砰”的一声。
左向阳拿的家伙扣响了。
平时总幻想着如果自己手上有把这铁家伙,保证山上的飞禽走兽没有一个能在他面前完身而退。
现实……
唯一幸运的是:
没让他妈挨上一枪子!
当然,野猪毛都没擦上一根。
也不能说一无是处,至少眼看着会撞到吴玉春身上的野猪在离倒地的她不足一尺的地方停下了脚步,调转方向,对着敢挑衅它权威的左向阳猛扑过去。
这半自动和朱国强背的63改最大的区别是这玩意每发一弹得拉下栓机,不像63改可以全自动。
左向阳正在低头拉栓机,“嚇哧、嚇哧”喷着响鼻的野猪像是腾云驾雾来的一样,连碗口粗的大树一头撞断的猪头已经对着他撞了过来。
“阳哥,闪开!”
站在他侧后方的“瘦头陀”发挥了他三大五粗的特长,硬生生地冲上去用肩膀把野猪顶得偏了点方向。
这时,左向阳手上的家伙终于发挥它应有的威力了,对着近在咫尺的野猪扣动了扳机。
正中左眼。
野猪挣扎着还想扑上来,结果腿一软翻倒在地。
“我叫你撞我,我叫你来撞我!”
“瘦头陀”在地上捡起一块尖石头,奋不顾身地腾身坐到了野猪身上,用手上的石头一下比一下重地砸着已经嘴里吐着血沫即将断气的野猪头上。
“得了,你以为你是武松啊?别把猪头肉全砸飞了。”
左向阳一看野猪已经一动不动了,而“瘦头陀”还是没有一点住手的想法,赶紧一把将这个头脑反应有点慢的家伙扯了开来。
这时收拾好没被野猪吃掉的半块面饼和踏得稀巴烂的红薯的吴玉春跑了过来,先伸手摸了摸左向阳的脸和身子,发现没什么事后才松了一口气。
“瘦头陀,你受伤了吗?”
这时在山上另外的地方摘金银花的朱凤莲她们全部赶了过来,“胖头陀”紧张地看着满脸血肉沫子的“瘦头陀”问道。
“他没受伤,只是他嘴馋猪头肉,先趁热吃了一块。”
听到左向阳这么说,“瘦头陀”才伸手抹了把自己脸上的血渍,“嘿嘿”地傻笑起来。
“哇,这么大的野猪啊!”
“毛妹”张晚秀用崇拜的眼神看着左向阳,对这个以前自己没放在心上的老同学平添了一份爱意。
“大家别摘了,赶紧把这野猪拖回家,怕万一还有野猪出来就麻烦了。”
左向阳并没有被一时的胜利所迷惑,他知道如果真再来一头野猪,凭着他手上这把没子弹的钢家伙和大伙手上的几个竹篮是无法斗得过连老虎都看了都得远远避开的野猪的。
“左排长,出什么事了?”
朱国强听到这刺耳又敏感的两声响,迅速带着刘大柱及别的mingbin冲了过来。
“没事,可能是山魈看到我们大家搜山害怕了,特意送来一只野猪赔礼道歉来了。”
听到左向阳这么说话,朱凤莲狠狠瞪了他一眼。
开膛破肚,连猪血都被吴玉春拿脚盆接住了,说晚上得磨盆豆子做豆腐,就着野猪血做熏猪血圆子吃。
听说左向阳打了一只野猪,社员们全部围到了他家门口,比过年还热闹。
虽然这野猪足有一百二十斤重,但分起肉来真不够分的。
首先左向阳将野猪头砍下来直接送给了“瘦头陀”
打下这只野猪,他立了头功。
然后给“胖头陀”、朱凤莲、“毛妹”和他爸各分了一整条猪腿肉。
接下来给朱国强也切了一大块猪胸肉,刘大柱和其他几个上山的也都有一条野猪肉。
其他社员也不用眼馋,每个人家至少也分了一两斤野猪肉拎回家。
分完后还剩下猪内脏和一些嘈头肉、猪屁股等部位不好的野猪肉,吴玉春想做个熏笼做腊肉吃。
“哟,老左,今天家里办什么喜事啊?是不是向阳准备办订婚酒了?”
任民权坐着老队长张富民驾的牛车回来了,一看到左向阳家门外的架势,跳下来瞄着朱凤莲开起了玩笑。
山村里的确杀猪只有过年和办红白喜事时才可能发生的。
他这么一说,朱凤莲咬着嘴巴偷偷地笑,而站在她身边的“毛妹”张晚秀却羞红了脸。
“老左啊,我和你商量个事。”
“毛妹”看着解下牛身上车套的父亲走过来找左向阳的爸爸,心里想着如果父亲真的这时向左家提亲,自己该怎么回答是好?
“毛妹”心慌慌地赶紧闪身躲到了朱凤莲背后,把左向阳看蒙圈了。
做什么坏事了,怎么这么怕看到自己父亲?
“老左啊,是这样的,刘三爷在人民医院检查的结果呢,倒是没有什么生命大碍,只是得住院医治。”
“你也知道,我们生产队啊,这个也没有几个钱,啊,刘三爷呢更是没有啥钱,我想……”
“老队长,你有啥事尽管说。”
左天赐知道肯定是关于钱的问题,很豪爽地回答。
“能不能请你先将下个月的换工分的钱先支了。我也知道向阳现在当干部了,每年都有工分补贴,但是……”
“差多少钱?”
左天赐还没回话,左向阳已经答上了一嘴。
“队里还有几块钱余款,估摸着还差个五六块……”
这数字看上去不多,但一个成年男子出一天工,计12分,最多也只能换来一毛多钱,四五块钱就是一个劳动力一个月的收入。
“老队长你先拿去救人吧,如果少了再找我。”
左向阳把自己唯一的五元大钞递给了老队长。
“你……”
左天赐指着自己儿子,但后面的话终究没说出来,又无力地将手放下了。
儿子大了,而且越来越看不懂他到底在干什么。
“那好,回头我叫队里的记分员将这数记上去啊。”
老队长张富民说完就又往牛车那边走去。
“老队长,向阳打了头野猪,今晚到我家吃猪脚肝啊。”
“好嘞,不过得等我送完钱回来。”
“等等!”
左向阳赶紧把老队长叫住,拿着这头公野猪垂在下面的玩意递了过去。
“吃啥补啥。你叫刘三爷吃了这东西,以后别想着祸害人了,人在做,天在看的。”
朱凤莲听了左向阳这话,牙齿在嘴唇上咬出了深深的牙痕,在老队长再一次套牛车时,也从口袋里掏出了4.6元钱递给了老队长张富民。
“老队长,麻烦你将这钱也捎给我爹,也托你带句话:虽然大梅不在了,也不管他做过什么,我还是认他这个爹,我一样愿意为他俩老养老送终的。”
仗义!
谁说女子不如男?
朱凤莲做出这样的举动,不但周边的群众,连左向阳都暗暗对她竖起了大拇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