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向阳其实心里早有主意了,他至于敢硬刚掌握着收货的生杀大权的收货员,是因为他看到了车门上喷着宝东县药材公司字样的卡车停在供销社的坪里面。
收购站出门就是摆满各种货物的供销社商店。
左向阳首先想着妈妈身子虚,给她称了一斤红糖用来补补身子,花了0.65元。
看到花绿绿的糖果,想了想,给小红缨挑了两个棒棒糖,花了0.1元。
想起给爸爸买瓶好酒,没看到竹叶青,只有自己地区酒厂出的宝古特曲,一口气买了两瓶,这可不能忘了任民权,花了1.72元。
逛着逛着逛到了布柜,本来寻思着给左向东扯块布做件衬衣,毕竟要上高中的人了,不能总让他穿自己的旧衣服。
没布票,有钱也买不到。
挂在柜门上展示的红头巾真的好鲜艳,一问,还是真丝的。
“小伙子,这个送给姑娘当定亲礼,保证姑娘个个喜欢。”
看到左向阳盯着红丝巾看了半天,女售货员扯下来在自己脖子上围了一下,又扎到头发上,给左向阳做起了模特。
“多少钱?”
“不贵,2.2元,多好的寓意,成双成对。”
这也太贵了吧?
想想如果朱凤莲戴上红丝巾,肯定走到哪都是一道风景线,何况人家还给了自己弟妹两元钱,得还人情呢。
“给我另外拿一块吧。”
才两分钟,六七个人忙了两天挣的钱就花去了一大半。
对了,还有答应朱国强的火炬烟,不能食言。
在买0.2元的火炬烟时,左向阳又瞅了一眼还没发动的大卡车,又叫售货员拿了一包0.5元的大前门。
向东还要读书,又给他在文具柜买了一支钢笔,0.86元。
盐干鱼仔又好下饭又好收藏,也称了一斤,0.25元。
顺道干脆又买了一斤盐,0.12元。
现在总算给所有人都买了礼物了,除了自己之外。
一共花了6.6元。
好吉利的数字,六六大顺。
看了一下还剩4.02元,左向阳寻思了一下,不能光亏了自己,又花了2分钱买了一颗糖塞到了自己嘴巴里。
真甜!
有钱没钱,逛逛商店。
哪个公社,供销社都是最热闹的地方。
打煤油的、买盐买糖的,还有些年轻人和老光棍纯粹为多看几眼细皮嫩肉,穿“的确凉”白衬衣的女售货员的。
当然也免不了贼眉鼠目,眼睛专往人家藏钱的裤袋和腰间瞄的“三只手”。
看到左向阳这么豪气,尿素袋里吃的喝的装了半袋,就有两个精瘦的年轻人有事没事往他身上碰。
被贼牯子盯上了。
左向阳不慌不忙地拎着袋子又溜达进了收购站。
这次他没去收药材的那边,径直去了收废品的小屋前,趁着收货员忙于收货,将一根报废的钢钎藏到了自己尿素袋里。
供销社人来人往不好下手,两个扒手一个进去趁机作案,另一个不远不近地盯着左向阳。
好不容易等到刚才那个药材公司的大胖子和穿着劳动布工装的司机出来了。
“哈哈,留步、留步,来县里时一定要来药材公司找我喝一杯。”
看样子这次来收获不少。
左向阳看着收购站的员工将收购的药材装上车后,还捎带着用网兜装了两只野兔、两只山鸡和一些白菜、鸡蛋啥的上去。
“田主任。”
左向阳边喊边快步冲了过来。
“你是?”
“我是刚才送槐米过来的。”
“哦,想起来了,你那槐米还多吗?有多少我要多少。”
“田主任,多着呢,另外听说您那需要金银花是吗?我们山上多的是金花。”
“是嘛?那太好了,你是哪个大队的去了?你赶紧回去组织社员采摘金银花,记住要没开苞的花,开了苞不值钱。”
哎,怎么像小伙子挑新娘一样?
“好的,田主任,我只是想问一声:您老家是田家大院的吗?”
“是啊,你问这个干什么?”
“哦,我姑奶奶也是那里的,我爸一直在煤矿干活,离这远,所以没有时间去看她,现在回来了,想去看看,不知她老人家还好吗?”
“哦,你说说看,她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真记不清了,我爸下井时出事故了,他只跟我说过我还有个表叔,说有一只眼睛和一条腿有点问题。”
“哦,你说的是‘缺二门’啊,他妈前些年已经过了,老人家是个好人啊。”
“照你这样说,按辈分你也得喊我表叔才对。”
左向阳就为了等这句话。
将唯一听到的田家大院的人名用上来编故事,还给自己派上了个又瞎又瘸的表叔,容易吗?
“表叔。”
“哎!记得以后你有什么药材直接拿到我们县药材站卖就是啊,表侄儿,这收购站真他X的黑啊!”
“是啊,表叔,如果没有您今天在这,我的槐米他还不收呢。对了,表叔,侄儿没啥好孝敬你,这包烟您拿去抽吧。”
说完,左向阳就硬把那包大前门香烟塞到了胖子手上。
“你看你,做表叔的没什么给你,你倒送给表叔礼物了。”
“表叔,有您关照我比给我什么都强。”
左向阳看上去很诚恳。
“哎,我说那个小黄,去车上解只野兔给我家养伤的老表补补身子。”
“那可使不得,表叔,你帮了我这么大忙,怎么能收您的东西。”
“听话,拿着!下次来县城记得来表叔家里吃饭啊,药材站的人如果谁敢为难你,你就说是我田建强的侄儿子。”
“好的,表叔。您慢走啊!”
这个便宜表侄儿没白当,不但在药材出售上打开了一扇金光闪闪的大门,而且五毛钱换来一只足有两斤多重的大野兔。
要多划算有多划算。
人逢喜事精神爽。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暮归的老牛是我同伴,蓝天配朵夕阳……”
左向阳走在回家的山路上,情不自禁地唱起了前世爱唱的民谣起来。
“呱唧、呱唧。”
“唱得好啊!”
树丛中突然窜出三个年轻男人,其中一个拿着把锯条磨出来的小刀,一个拿着一根木棍。
赤手空拳的高个子边拍手边往左向阳走来。
“你们想干什么?”
左向阳把尿素袋放在地上,右手伸进了袋口。
“这就对了,把袋子留下,然后把口袋都翻出来,里面的东西留下就行,我们只劫财,不劫色。”
这小子是电影看多了吧,还劫色?
“全、全在这里,你们来拿吧。钱只有四元,你们怎么分啊?要不我先给你们分好?”
遭劫的苦主竟然会热心肠地为打劫的分赃款,这天底下除了左向阳没有第二人。
“分什么分?全给我就行!”
为头的高个子恶狠狠地朝他摊开了手。
“那不行,这两兄弟不能白忙,要不你们各分一元,我和另一位大哥也一人一元?”
左向阳拿着钱向两位拿凶器的家伙递了过去。
见钱眼开这个词用在扒手身上最是合适。
拿着锯片刀的家伙首先将刀插在了腰上,摩拳擦掌地先去接钱了,另一个拿木棍的也不示弱,将棍子往胳膊下一夹,也拥了上去。
“你们别急啊,你们全抢走了,这位大哥我拿什么给他?”
“谁也不许拿!”
为首的大高个冲上前一人给了两个小弟一嘴巴。
等的就是这时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