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多力量大。
满满的一担外,还装了三尿素袋新鲜槐米。
吴玉春站起来捶了捶腰,虽然摘槐米是轻松活,她也累得够呛。
“向东,将衣服脱下来。”
左向东虽然不知为什么,但哥哥发令了不得不听,只能将上衣脱下来递给同样光着膀子的左向阳。
明天左向东也要穿上黄衣服了。
左向阳将两件衣服分别盖在了两筐堆得起尖的槐米上面,一方面为了不在路上掉落下来,另一方面不想让村民们看见。
资源是有限的,万一大家都来采摘,好日子就到头了。
吴玉春伸了伸腰后就主动钻到了扁担下。
“妈,你干啥?”
左向阳怎么可能让体弱多病的妈妈挑担子了,一把将扁担抢了过来。
“没事,这槐米很轻的,你还在长身体,别压得长不高了。”
可怜天下父母心。
看着自己这个比自己高了不止一个头的大儿子,竟然心疼挑担子会影响身体发育。
“没事的,妈,我……”
话还没说完,扁担又被人抢走了。
当然不会是左向东,他早早地选了一袋最少的槐米扛在肩上了。
“我挑担子习惯了,还是我来吧。”
朱凤莲不由分说,挑起箩筐,风摆杨柳般往前面走去了。
这背影,这身姿,这……
真好看!
左向阳转手又将一个袋子塞到还在怔怔看着朱凤莲像个陀螺一样扭动的臀部,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任民权手上,自己拎起一袋,另一只手抱起了小红缨。
“妈,竹竿、尼龙布啥的您收好啊,以后还得用。”
满载而归。
任民权和朱凤莲坚决拒绝了左天赐和吴玉春留他们在家吃饭的邀请。
谁家的粮食都不丰盛,何况他们这个没有一个劳动力挣工分的家庭。
昨天摘回的槐米已经晒干了,左向阳用手拎着估算了下,估计有4斤多重,今天这批晒干至少有14-5斤。
按照昨天的做法,把家里楼上、楼下的空地全部摊上了槐米阴干水分。
如果明天再这样采摘一天,那后天就可以挑一担槐米去公社供销社去卖了,想起来都兴奋。
人算不如天算,没想到今晚出大事了。
朱凤莲回去后临时生火煮饭,虽然辛苦了一天,但时不时嘴角露出了微笑。
她真的很开心,昨晚吴玉春将自己丈夫赶到楼上和左向东睡去了,两个女人睡在床上讲了半宿的体己话。
听她话的意思,她是一个特别开明的人,对儿女的婚姻抱着只要年轻人自己喜欢,她们做父母的绝对不会干涉。
这言外之意是不是如果左向阳同意和自己在一起,他父母绝对不会因为自己是个寡妇又太了好几岁而反对?
一想起左向阳直勾勾看向自己的眼光,还有那一句句“莲宝”、“莲宝”亲昵的称呼,朱凤莲脸上又飞上了红云。
明明只有自己一个人在家,却还忸怩地低着头咬着嘴唇偷笑。
这种甜蜜的感觉就算和自己死鬼丈夫在一起时都没有这么强烈。
总算忙完了,朱凤莲就着火没熄又烧了一壶热水。
山区里昼夜温差大,能烧热水洗最好别洗冷水澡。
朱凤莲身材和容貌一直保养得像小姑娘一样还是有原因的。
热气腾腾而上,很快就像一顶轻薄的纱帐将澡盆笼罩得若隐若现,犹若人间仙境。
朱凤莲踮起细嫩的脚丫,在澡盆里试了试水温,洁白如玉的身子一闪而入,像个仙女入瑶池一样掬起一捧清水,从头上沿着俏丽的脸庞一路向下。
爬雪山,过草地……
后窗户上糊的报纸被人沾着口水打湿后,一根细长的管子悄悄地捅开了一个小洞,一只昏花的眼睛凑了上去。
坐在澡盆里的朱凤莲根本没有抬头看一眼外面,只顾幻想着如何和比自己小了好几岁的左向阳把关系正式确定。
十六岁在古代早就可以成亲了,最多再等两年,男子十八岁就正式成年了。
乡村里没有扯结婚证的习俗,只要两家人看上眼,打个木桶和澡盆就算陪嫁了,男方也只要买上几斤猪肉,再拎上一条鱼和两块布就算彩礼很丰富了。
我就不要彩礼,不能便宜那个死老头,竟然敢放话只要有人给他抱个孙子,哪个男人都能占我的便宜。
你无情休怪我无义,我让你连猪肉都吃不到一块,反正你已经放话不认我这个媳妇了。
后门外传来像野兽看到猎物时发出的嘶吼声。
不会吧?
现在后山早就没有狼啊、老虎啊这种吃人的动物,怎么会有这种食肉动物的声音传来呢?
朱凤莲从澡盆里站起来,侧着耳朵听。
这声音越来越大,好像随时准备破门而入的样。
“谁!”
朱凤莲吓得赶紧跳出来,跑到床边将她那死鬼丈夫参加大运动时留下的红缨枪抓到手里。
窗外黑影一闪而过,月亮透过窗户照得屋子里斑驳陆离。
朱凤莲这时才敢匆匆回到澡盆里胡乱擦拭几下就穿上了衣服,在后门后窗前细细查看。
哪个死不要脸的王八蛋又在偷看我洗澡了,看你明天眼睛生不生吊针!
乡村里哪个男孩眼睛上长麦粒肿,都会认为是偷看了不该看的东西造成的。
这种事也不是第一次了,朱凤莲虽然气恼,但也只能在屋里骂上几句“剁脑壳的”、“死不要脸”完事。
平时因为她的身份特殊,没有哪个男人敢在晚上骚扰她,最多就是一些有贼心无贼胆的男人偷偷地在她洗澡时过过眼瘾。
今天不一样,由于昨晚她家公刘三放出话来,有好几拨不要脸的男人悄悄在她后门敲门。
“给我死远点,再敲我喊人了!”
虽然刘三已经发话了,再被人看见也不至于开祠堂门浸猪笼,但终究这不是件见得了光的事。
在山里人家,最让人痛恨的有两件事:
踹寡妇门和挖绝户坟。
朱凤莲一夜不敢脱衣睡觉,紧紧抱着红缨枪靠在床头假寐,总算熬到鸡叫了才放松警惕。
眼看着就快天亮了,男人们白天都要出工卖体力,这时候还不上床第二天没办法出工干活。
没有哪件事物是绝对的,朱凤莲才闭上眼睛睡着,后门就传出轻轻的推门声。
当然推不开。
前半夜来的男人要就轻轻地敲门,要就低声喊开门,这次来的人不一样,竟然掏出一把小刀慢慢地拨起门闩起来。
“吱呀”一声门开了。
这个家伙准备工作做得很充分,在开门前已经在门轴上倒了一盆水,所以开门的声音也微乎其微。
红土岭一枝花终于落在我手上。
门外的男人有力憋住喉咙里像呼啸的火车发出的鸣叫声,一把将门推开。
“咣当。”
“谁?”
“啊,快来人啊!”
谁也没想到朱凤莲在门后放了一条板凳,板凳上还搁了一盆水。
这门一推开,板凳就倒了,洋铁皮脸盆掉在地上的声音在万籁俱静的黎明前显得格外的刺耳。
才踏进一只脚的不速之客被这突然的变故吓到了,竟然怔在原地一动不动。
朱凤莲是个刚烈的山里女娃,边喊人边拿起手上的红缨枪就往来人身上戳去。
“哎哟。”
一声惨叫传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