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陶,还没吃过早饭吧?怎么样,要么一块去食堂吃一点?”说话的是沈伯业,他这一趟,专就拉着周诒一块过来的,就为了唤陶斯甬一道去吃饭。
陶斯甬牵扯了下唇角,略略笑了笑:“不了,你们去吃吧,我没什么胃口去吃饭呢。不过还是谢谢你们了。”
周诒一双眼睛,直愣愣的盯着陶斯甬看着,眼见着陶斯甬要关门了。
她忙一个箭步上前,挡在了门前,对着陶斯甬笑道:“陶老师,我是周诒。你或许不认得我,我可是识得你呀。你从前在申城剧团演的那几出戏,我可是看了好几场!仔细论起来,我也是你的戏迷呢。真没想到,能在这里见到你哟。”
闻言,陶斯甬愣了愣,他仔仔细细的打量了周诒一番,好似这张脸,是有那么一些面熟的样子。
于是他客气回道:“这一句‘老师’当不起呀,你客气了,你跟这位……”
说到这里,陶斯甬就顿住了,他似乎还不知道对面这人的名字。
“我叫沈伯业,你喜欢怎么叫都行。”沈伯业指着自己,笑嘻嘻的主动介绍道。
陶斯甬干笑着点了点头,转头对周诒道:“是了,是了,你跟这位沈先生一样,唤我一声老陶就好。”
沈伯业“嗤”的一声笑:“我可是地地道道的郊区小市民出身,在鞍钢厂做了一辈子的工人,又没什么学问,要我做‘先生’,那可真是没羞没臊了。”
周诒笑道:“好了,好了,咱们谁都别客套了吧。老陶,你跟我们一块下去吃饭吧,今天是现磨的豆浆,可新鲜着呢。吃的可就是这头一份,要是凉了,那味道就不对了。”
陶斯甬到底是面子薄,架不住沈伯业和周诒的轮番劝说。盛情难却之下,他只得换了一身还算体面的线衫外套,就跟着一块下楼去了。
天马养老院的食堂,设在东南的花园一隅旁。
陶斯甬随着沈伯业和周诒才下了楼,一阵凉风迎面而来,就把陶斯甬的线衫都给扬开了来。
陶斯甬拢了拢线衫外套,放眼望去,晨光映射在枯黄的草坪上,几多枯叶就在上头打转。
隐隐约约的,他好似闻到了什么清香的味道,于是目光又到处追寻着,直到他看到花园的尽头,有许多白菊在那里开得正盛。
陶斯甬近身上前去,望着这些白菊,只觉得眼前亦有些朦朦胧胧了起来。这白菊随风飘动的样子,可真是像极了雪绒花的。
知远十岁的时候,陶斯甬曾跟着剧团去瑞士的卢加诺演出。演出结束以后,他带着知远一块,去了一趟附近的阿尔卑斯山。
在阿尔卑斯山的半山腰上,知远就兴奋的指着那些雪绒花,连说:“爸爸,这花真好看呐。”
风里摇晃的雪绒花,簌簌似雪。那个时候,陶斯甬决计没有想到,有一天,他和儿子之间紧密的关系,竟也会像雪花一样四处飞散开去了。
“老陶,你看这白菊,开得好吧?”沈伯业上前拍了拍陶斯甬的肩膀。
陶斯甬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缩了缩身子,直到看定是沈伯业,这才跟着笑了笑:“是啊,你看我,都看得入神了。”
“这可都是今年新栽的白菊了,去年种的那批太娇弱,都枯死了呢。从前我可不知晓,原来菊花都这么脆弱的。”周诒在一旁跟着轻叹了一声,好似是在怜惜这花,又好似是触景生情想起了什么。
沈伯业摆了摆手:“嗨,什么脆弱不脆弱的,那是照看花园的人,不晓得种花是怎么一回事。从前啊,我们鞍钢厂宿舍门前就种了许多的菊花,那都是铺了吃剩的骨头、鱼刺,还有一些蛋壳,营养够了,那花就疯长呢。去年那批白菊,我看死的挺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