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吾主在上,请赐予我宽恕。”
布兰登做了个告解的手势,然后抬起头说道:“关于凯瑟琳的事我不会有所隐瞒,雷恩大人,这么久以来它就像一把尖刀横卧在我的胃里,而我现在要把它拿出来了,哪怕这会带给我割裂血肉的痛苦。那么,一切起因,都要从那天的集市说起……”
那一天是绿荫城城郊集市开市的日子,各乡各镇的农贸产品、小工艺品都会在这里进行买卖。那些熙熙攘攘的商贩中当然也少不了泉石村村民的身影,由于路途遥远,他们每月只能来一次、每次只能待上一到两天,所以他们比其他地方的人更珍惜集市带来的交易机会。
其实在几年前,泉石村的特产一直是交给熟识的流动商队去售卖,直到某天,一个名叫尤金的混混抱着‘去绿荫城见见世面’的想法偷偷钻进了商队货车——到了城郊集市,他为眼前的热闹景象感到震撼,更没想到那些商队口中‘除了我们没人会收’的山货只不过换个地方、就能卖出比原先高好几倍的天价。
尤金回到村子跟大家讲述了自己的见闻,所有人都愤怒了,他们一致决定跟黑心商队断绝来往,此后产出物的运输和销售、都由每家派出一个男人来共同完成。
这想法很好、也很单纯,等他们实施起来才发现,最大的难题并非崎岖遥远的路程,所谓‘做买卖’也并不止‘把东西运到地方然后叫卖’那么简单。集市是公开的,缴纳小额入场费就可以进去摆摊,但没有路子的人永远也抢不到好位置,更会面临各种管理方的找茬挑刺,老实巴交的村民光是应付这些就够头疼了,哪里还有心思推销货物。
这种情况下尤金再次站了出来,他劝说乡亲们同意把销售额的四成拿出来孝敬市场主管,毕竟现在没有商队压价,就算只到手六成也远比之前赚得多。再之后,他充分发挥了自己身为混混的优秀品质:死皮赖脸、死缠烂打,整整花了三天时间才让市场主管接受了那份‘孝敬’,这三天里,尤金像最忠诚的狗腿子那样跟他屁股后面,就差用舌头舔掉他鞋尖的灰尘了——如果不是这番做派,主管也不可能放心接受陌生家伙的贿赂。
路子打开了,有了靠山的村民们再不用担心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事被管理员教训,而且每次赶集都能被安排在客流不错的位置,当然,最好的位置肯定是留给那些花了大价钱的大商贩,但目前来说也足够令人满意了。
那一日天气极好,城郊集市相较往常也更加热闹,因为前些天连续阴雨的关系,市民的采购需求在此刻得到了释放。不到一天时间,泉石村的果酒和山货就被销售一空,而且收益比上个月足足高了三成。
“去城里逛逛吧。”
在沉甸甸的钱袋子刺激之下,有人如此提议,“这次赚得不少,就算花一点又怎么样呢,婆娘们可没资格为了这个翻脸。她们只是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而我们却要忙前忙后跑断腿,难道就不配瞧瞧绿荫城的女人、尝尝这里的酒吗?”
这话得到了多数男人的认同,个别人有些犹豫,不过很快也在同乡的撺掇之下点了头。他们在旧城区找了家酒馆过夜,第二天尽兴离开时,队伍里却多了一个女人。
她叫凯瑟琳,身段相当标致,只可惜脸上因为意外而留下老大一块疤痕,这对一个女人的影响是可想而知的——更何况凯瑟琳不是普通女人,她从事的职业对脸蛋和身材都有很高的要求,客户以男人为主,当然偶尔也会遇到某些口味独特的女人,无所谓,只要肯掏钱就行。
是的,凯瑟琳是一名妓女,而且凭借过硬的专业素养在旧城区混得很好。只不过这是她毁容之前的事了,脸上的伤疤导致她失去了跟同行竞争的优势,如今必须放下身段去伺候那些往日瞧不上眼的底层人,比如拾荒者、马夫、或者进城赶集的乡巴佬。
“哦,不用熄灯,我没觉得你哪儿难看。”
前一晚,跟她过夜的泉石村男人边脱衣服边说:“不骗你,真的,如果你跟我回村的话就能见到我家那位了,你只不过脸上有块疤,而她活像疤上长了张脸——哈哈,没错,你真该跟我回去瞧瞧,保证叫你重拾自信。”
“是吗?这么丑的话,那你当初干嘛娶她呢。”
凯瑟琳躺在床上、漫不经心地问。
“嗨,在我们那儿,找老婆的标准就是手粗脚大、能干活就行。”
男人急匆匆地压住了凯瑟琳,哼哼唧唧地说:“不过,要论这档子事,还得是你这样白嫩的城里女人才叫人过瘾,哦——实在太过瘾了——”
三分钟后,他过完瘾便转头睡去,凯瑟琳却思索好久才慢慢入眠。第二天一早,她对男人说:“好吧,我想我可以跟你回去瞧瞧。”
“啊?你真想去重拾自信吗?”
男人有些错愕。
拾你妈的自信——凯瑟琳叹了口气,耐心地说:“我想去做生意,懂吗?你们这趟挣了不少钱吧,我可以在那里待一个月,等你们下次进城时再把我带回来。既然你们村子的女人不能叫人满足,同为女性的我当然要替她们分摊一些压力,嗯,虽然是收费的。”
“这……”
男人有些犹豫,他先是找到同伴商量了一下,之后他们用十秒钟的时间拿定了主意。凯瑟琳就这样来到了泉石村,男人们小心翼翼地把她藏在一个老鳏夫家里,就像藏匿一件稀世珍宝。
之后的日子使凯瑟琳意识到自己的决定是正确的。
虽然不能指望从这些乡下人身上榨取太多嫖资,但好在这里没有同行竞争,而且他们没见过世面的样子可太令人喜欢了,是的,他们不会像城里人那样对自己的脸挑三拣四,反而显得唯唯诺诺,只要自己露出些许不满意,他们就变得格外谨慎且温柔,好像生怕自己会突然走人似的——那种态度,就仿佛面前脱光衣服的不是妓女,而是他们的祖奶奶。
这种待遇令凯瑟琳获得了极大的满足,要知道在绿荫城时,哪怕在旧城区、哪怕是一个养马的穷鬼,看到她的脸都会露出‘要的有点贵了、你哪值这份钱’的表情。
当男人下定决心合伙为某件事保密时,总能爆发出惊人的团结。起初,这事儿并没有引起女人们的怀疑,她们只是疑惑为什么鳏居多年的老柯希迪突然成了自家老公重点关照的对象,他们每隔几天就会来上一句‘要下雨了,我去看看柯希迪是否需要帮忙’、‘哦,有日子没去柯希迪那里转转了,那老家伙可别出什么事啊’之类的话。
精力可以通过睡觉补充,口袋里的私房钱却只会因为睡觉而干瘪,才半个月的时间过去,就已经没有男人能拿出足够的钱一亲芳泽了。
“这可不行,我不做这样的生意。”
某天晚上,凯瑟琳无奈地对两个合起伙才凑够嫖资的男人说:“你们以为这是下馆子吗,两个人吃一碗面、就只用付一碗的钱?哦不不不,亲爱的,两个人一起上不仅要付两份钱,至少还得再多加一半才行,这是特殊玩法,明白吗?事实上我对你们已经足够优惠了,若是按照我以前的身价——算了,不提那些,总之,你们已经没钱了,让你们去找老婆拿钱干这个显然也不现实。那么,这段日子的缘分就到此为止吧,我会让老柯希迪用他的驴车送我回去,等你们下次进城、可以去老地方找我。”
那两个家伙沮丧地走后,又有一个人在深夜来到凯瑟琳面前,是尤金。
“我要走了,尤金先生,为那些成了家的先生们着想,我最好还是趁着夜色离开,以免被他们老婆看到。”
这半个月内,尤金是光顾凯瑟琳最频繁的人,他是村子里为数不多的单身汉之一,单身汉的坏处是没人帮他管肚子,好处是也没人管他的钱。凯瑟琳一边收拾行囊、一边客气地说:“这些天多谢你的关照啦,下次进城时别忘了找我呦。”
“你——你要走了?这还不到一个月呀。”
尤金惊讶地说。
“哦,我不想这么说,可我显然对先生们的荷包容量估计错误了。”
凯瑟琳抛给尤金一个媚眼,受到伤疤的影响,这动作在昏暗油灯下显得有些惊悚,可尤金却浑然不觉,“我知道你舍不得我,亲爱的,而我又怎么舍得你呢?这样吧,为了对你这段时间的惠顾表示感谢,下次你进城时,我可以免费给你一次——当然,住宿费你还是要掏的,那钱不归我管。”
“好吧,我懂了,可是为什么要等到下次呢!”
尤金看起来有些难过,“我确实舍不得你,凯瑟琳姑娘,所以这次不行吗?就今晚,去我家,我想和你好好缠绵一下。”
见凯瑟琳脸色不太愉快,他马上补充道:“当然,我会付钱的,不用你免费。我只是不希望这一次还有柯希迪隔着门偷听,那个老东西实在太讨人厌了。”
“既然这样——好吧,”
凯瑟琳犹豫一下,重新露出笑容,“那么就去你家好了,老实说,我还有些招数从没有让其他人见识过呢,今晚就便宜你吧。”
得到她的首肯,尤金立刻喜上眉梢。他引领凯瑟琳来到自己的破木屋,先是关上门、点燃油灯,但却没有如平时那样猴急的脱衣服,反而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束野花,就这么单膝跪在凯瑟琳面前。
“嫁给我吧,凯瑟琳姑娘!”
尤金深情脉脉地说:“我爱你!我发誓我真的爱你!嫁给我,留下来,别再回去出卖肉体了,好吗?”
“你疯了吗?”
凯瑟琳愣了好久才开口说话,她被他的举动吓傻了。
“或许我看起来像是疯了,但我没有,我很清醒!我真心实意地请求你嫁给我,凯瑟琳姑娘!”
尤金激动极了,以至于手里的野花被抖掉许多花瓣。
他确实没有发疯、也没有说谎,自从帮助村子在城郊集市上站稳脚跟后,村民们对往日那个‘混混尤金’的印象变成了‘能干的尤金’,甚至不止一次有人想把女儿嫁给他——‘给你做老婆是不会吃亏的,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小子能成大事’——但尤金没有接受,他认为以他现在的名声地位是不用急着成家的,他需要好好挑一挑选一选,结果就这么一直选到了凯瑟琳出现。
虽说那些赞扬的目光和态度令尤金有些膨胀,但也没膨胀到认为自己真就那么了不起,他明白自己走出村子之后什么都不是。大城市里有能耐的人很多,比自己更死不要脸、更偷奸油滑的人也有很多,所以他没妄想能找到特别出色的女人做老婆,但是凯瑟琳——是的,凯瑟琳简直就是至高神赐予的良配。
我长相一般,而她毁了容;我只是个穷村子里的小角色,而她是妓女。
总而言之,凯瑟琳是个毁了容的妓女,但尤金并不在意,毕竟如果不是这样、那两人也就不算般配了。更何况,就算脸蛋不好看,但她至少还有白嫩的肌肤、温软的身体、甜腻的嗓音,没错,有这些就足够了。尤金曾在不少寂寞夜晚偷偷趴在别人家的窗外偷听,与凯瑟琳的呻吟声相比,那些婆娘的喘息就像发情的野猪。
“这——我——哦,老天,不得不说你很浪漫,尤金先生,可你真的吓到我了。”
凯瑟琳慌乱地说:“你没忘记我是什么人吧?我经过的男人比你吃过的肉还多,你要娶这样的女人做老婆吗?你父母不会同意的!”
“别担心,宝贝,他们早就入土了!我更不会在意其他人的非议!”
尤金举高了手里的花束,“这事儿我已经考虑很久,绝不是一时冲动!对于将来我是这么盘算的,如果你不愿意留在这里,我也可以去绿荫城找份活计——”
“打住,打住,没有‘将来’,只有‘现在’。”
凯瑟琳烦躁地四处走动,“听着,让我们把话说开吧,我感谢你的心意,尤金,很感谢,但我不想嫁人,明白吗?我要趁它们还没垂到肚脐眼儿的时候多挣些钱。”
她抓了抓自己的胸,“如果你现在不想品尝这两个宝贝,那么我要离开了,把那些可怜的花送给别的女人吧,别的什么更安生、更容易满足的女人。”
“不,别这样,我求求你别这样——记得吗,你刚才还说‘我也同样舍不得你啊’,你刚才是这样说的吧!”
“该死,那只是妓女跟嫖客的调情而已!如果那种话也可以做数,我早在还没毁容的时候就嫁给绿荫城里有钱的大商人了!”
“凭什么,凭什么你不肯接受我的爱?”
尤金绝望地说:“你只是一个岔开双腿等着男人塞进去再拔出来的贱货,而我,我是村子的英雄,我是他们的引路明灯!这样的我有哪一点配不上你?!”
“哦,真棒,那么‘村子的英雄’为什么要向我这种人求爱呢?很明显绿荫城市长大人的千金更适合你!”
两人音调渐高,语言也变得越发歇斯底里,在某个刹那,尤金终于彻底失去理智,他连扇凯瑟琳数个巴掌,然后强暴了她。
“别躲了!”
尤金把拼命挣扎的凯瑟琳死死压在身下,“难道你认为自己是什么烈女吗?得了吧,反抗只会带来痛苦,放松点宝贝,我可不想弄疼你!”
凯瑟琳刺耳的尖叫声在深夜里远远传开,无数村民披上衣服走出家门赶了过来。其中当然也包括布兰登牧师,他和村里的女人一样,直到这一刻才从她们丈夫嘴里得知凯瑟琳是如何出现、以及如何来到这里的。
布兰登犹豫很久才撞开屋门闯了进去,而此时的尤金已经完事了,凯瑟琳则像只没骨头的蛞蝓那样瘫在地板上,她口鼻出血、浑身赤裸,一边哭泣一边咒骂着什么。
“你——你这疯狂的人,你都做了什么?!”
布兰登被眼前所见惊呆了,然而还没等他再次说话,尤金已经摸出砍柴刀挥了过来。作为圣能者,布兰登的力气要比尤金大得多,但他却无法施展任何圣术、也从没有打架斗殴的经验,面对柴刀的威胁,他只能闭上嘴巴一步步退到门外。
“你们都给我滚开!”
尤金红着眼跟了出去,挥着刀冲村民们大喊大叫,事情到这一步,他已无所顾忌,“别多管闲事,否则我就去找城郊集市的主管大人,我会让你们没法儿再出现在集市上!是的,然后你们就只能把那些破烂玩意儿贱卖给流动商队了——或者留着自己吃喝也行!”
“别冲动,尤金!”
布兰登劝道:“先把刀放下,让凯瑟琳走吧,吾主在上,你——你这么做是犯罪啊!”
“犯罪?!并不,我只是想给她一个家,难道爱一个人也有错吗?”
尤金看起来更愤怒了,布兰登只好把目光转向周围的人。
“大家劝劝尤金吧,不用担心那位主管大人刁难你们,当然,我一直不赞成通过贿赂的方式在集市获得一席之地,你们应该凭借诚实的态度和可靠的品质去打动买家——好吧,总之我认为那位主管大人是不会刁难你们的,毕竟损失掉每月一次的固定进账对他没有任何好处。”
“哦,是吗?”
尤金猖狂地笑了起来,“每次的抽成都是我亲自送到主管大人手中,哪怕一枚铜板我都记着呢,你猜他希不希望我把账目交到绿荫城市政厅?”
说完,他转身回屋,嘭地一声锁紧房门。
这威胁很管用,况且有自家婆娘在,男人们本就羞愧到不敢说话,而女人们显然也没有替一个妓女求情的打算。于是不多时人群就已散去,只剩布兰登牧师尴尬地站在原地。
尤金就这样囚禁了凯瑟琳,也同时霸占了她这段日子在村民身上榨取的钱财。此后几天,他的家里时常会传出打骂和哭嚎的声音,布兰登四处寻求帮助,却只能得到‘不行,尤金会断掉我们的财路’、‘得了,一个妓女还想要什么样的归宿才满意呢’、‘我成婚的时候也哭了好几天’之类的回答。
从第六天开始,尤金家中突然恢复了往日的安静,不再有打骂声、不再有哭泣声,就像凯瑟琳未曾出现时那样安静。
“哦,我算是想清楚了,好女人多的是,我何必在一个贱货身上浪费时间呢。”
尤金开始正常出现在村民面前,他对所有人都这么说道:“所以我就打发她走了,啧啧,仔细想想我当初真是失心疯了似的,现在耳朵根子总算清净多了。”
布兰登对此也很欣慰,看来自己辛苦传道是有效果的,尤金选择了回到光明,他没有在欲望中继续沉沦。令人没想到的是,两天后的夜晚,尤金狠狠砸开了教堂的大门,一直跑到布兰登的卧房内,然后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救我,布兰登牧师,请救救我吧!”
尤金脸上满是恐惧,“她——她回来了,凯瑟琳回来了!”
“哦,回来了就好。”
布兰登迷迷糊糊地说:“是想清楚了吧,比起她之前那肮脏的生计,果然还是跟你一起过安生日子比较好吧?那么我要恭喜你了,尤金。”
“不是,不是,她是回来报仇的!”
“报仇?她带人来了吗?你被打伤了吗?”
“哎呀!”
尤金往窗外看了一眼,然后哆嗦着抓住布兰登的手,“我坦白,我什么都坦白,其实凯瑟琳压根儿没走,她——她被我拖进山里埋掉了!是的,那天晚上我喝了点酒,本想安抚安抚她、再顺便亲热一番,可她太不识抬举了,挣扎得很厉害,甚至扭伤了我那儿——我太生气了,简直要气疯了,就拿起顶门棍冲着凯瑟琳脑袋来了一下——我没想杀死她,我怎么敢杀人呢!是酒精在作怪,一定是这样,我没掌握好力道——”
“你杀了她?”
布兰登瞪着眼问道。
“说不好——我想是这样——但其实有点不一样,她——她是被那根棍子打死的——”
“那根棍子握在你的手里!尤金!你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过!”
“我认罪,行吗?我愿意进监狱待一辈子!”
尤金哭喊着说:“然而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今天晚上凯瑟琳回来了!她——她就站在床边盯着我,七窍流血,就像一只幽灵——不,不是像,那根本就是——”
就在这时,凯瑟琳走进了布兰登的卧房。
房门开着,但她并非从那里进来,而是从墙壁另一侧直接穿了过来。
没有活人能做到这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