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成在柳城逛了一天,他觉得自己需要平复情绪。工作是人生新的开始,可他自毕业开始,一路走来都磕磕绊绊。二空是高科技人才荟萃的军种,可自己在东点学会的,只有射击、厮杀、基层带兵知识,英雄无用武之地啊。他昂首挺胸离开红星大酒店,只为自己一点可怜的自尊,其实心里已经深深绝望。
调整好情绪,楚玉成精神抖擞地返回了三连。
李连长一直在等着他呢,见到楚玉成就急切询问:“楚老弟回来了?怎么样?”
问得含糊而又广泛,可以理解成善意的关心,也有可能是恶意的窥伺。楚玉成仰头灌了一盅凉开水,才腼腆说道:“没什么要紧事,叶记者的大哥来了,算是表达谢意吧。”李国庆一副与有荣焉的表情,眉开笑眼:“老弟,这还不是要紧事?我给你说,提拔提拔——领导要提,自己也要拔!你才下连队,我琢磨着首长要看你年底大比武的表现呢。一旦比武夺了名次,领导用你也有理由不是?”
楚玉成听得很认真:“连长,你一直都在说全旅大比武。再往上呢?参加全军大比武吗?”
李国庆笑容一敛,显得有些尴尬:“咱们在二空呢,只能算辅助兵种。二空全军大比武有啊,但都是与火箭有关的岗位……”
楚玉成没有吭声,李国庆察颜观色安慰道:“老弟你不要泄气,咱们步兵在二空,晋升路窄——可还是有不是?只要当上旅长,不一样有机会戴上将官衔?”
“我听连长的,”楚玉成诚恳说道:“将来如有可能,一定不忘连长的提携指点。”
终于说到这儿了,不枉推心置腑费这么多口舌,李国庆觉得心满意足。
果然接下来的三个月,连里再没有给二排安任务,全力支持楚玉成的个人训练计划。楚玉成其实对全旅比武已经看淡了,辅助兵种算什么,好比军队里的饲养员,猪喂得再好,于全军有重大意义吗?一点都没有。
他不甘于现状,却只能囿于现状。每天都自虐一般的苦练,早起站桩练功,然后五公里武装越野,障碍跑、轻武器射击。天天如此,全连官兵都肃然起敬。当然这只是敬重的一个原因;更多的原因,就是落款“二空政工部宣传部”的信件,还在源源不断向三连寄来。
楚玉成没有告诉叶眉她哥哥来柳城的事,只是回信坚拒了美女的推荐,一切前途只想靠自己。他不得已的回复,恰恰消除了叶眉内心深处的一点隐忧。叶眉觉得小帅哥真的好完美无缺啊。
每封信的信纸越来越厚,字里行间越来越缠绵。救人相处的一个多小时,在两人书信里,延伸出了更多甜蜜细节。
叶眉在信里羞涩写道:“还记得那个吻吗?”
当然记得,楚玉成现在觉得很遗憾:“幸好你当时沐浴擦去了口红,否则一上去,大家都会看见我脸上的印记了。”
恋爱中的人都心有灵犀,于是下一封信里,雪白的信纸上就有了一枚娇艳的唇印。
楚玉成现在无比警惕四班长刘伟,每次收信时,这家伙总在旁边企图窥视。这枚唇印让楚玉成迅速折叠了信纸,下意识看看四周,刘伟居然不在。
楚玉成随手招来一名战士:“四班长呢,上哪儿去了?”
“报告排长,四班长带人到基地医院体检去了。”
集体体检,连里出什么事了?楚玉成带着疑问来到连部,李连长说得轻描淡写:“啥事也没有。老弟你在专心训练,就没告诉你。总部来了通知,全军选拔宇航员,不论兵种。我让全连都报了名,权当大家免费体检一次。”
楚玉成不禁笑了:“连长想得真周到。——我记得以往宇航员都在飞行员里选呀,这回怎么变了?”
“你会不知道内情?”李国庆一脸不信:“长城(空间)站可是咱们二空的重中之重,老是在陆航、海航、空军外人里边召人怎么行?我听说有位总部首长发话了,这次选拔一定得有咱们二空自己的人上去!”
楚玉成心里一动:也许这也是自己的一个机会?
三连全体官兵报名参选,李连长想象的免费体检福利实际上落空了。许多战士在视力、身体平衡这些关口就被刷下了,最后三连真正进入全身体检环节的,只剩下了楚玉成一个人。最终,柳城基地经过层层筛选,确定了九名人选,楚玉成名列其一。
消息传回来,整个三连、整个一营,甚至整个四旅,官兵们都沸腾了。柳城基地万余军人,这是真正的千里挑一!
九个人还要飞京城接受最后一轮选拔,四旅为楚玉成隆重饯行。只是很遗憾,他现在被医生告之:从此烟酒都不能沾边。四旅旅长黄伟端着酒杯过来,楚玉成也只能端一杯白水恭迎。
黄旅长真的是感慨万分:基地九名人选,其中有八名飞行员,真正步兵出身的唯有楚玉成一人。他敏锐地预感到,因为这个身份,楚玉成很可能在京城最后一轮选拔中成功。“诸位!小楚排长是我们四旅的骄傲,更是二空全体步兵的骄傲!让们共饮此杯,预祝小楚到京选拔成功!”
楚玉成也很激动,终究还是依靠自己跨出了坚实的一步啊,似乎在东点陆院的自信又回来了。宇航员是当然的军中骄子,全军三百万将士,宇航员不过数十人;一旦正式入选,军衔将直接晋升少校,上天回来就能晋升中校;大多数宇航员会以上校衔退役转业,但也有人最终晋升将官不是?数十分之一,机会还是很大的。
楚玉成谨慎、得体的应酬着众多长官,心思却飞出老远。此去京城,自己终于有信心直面叶眉妩媚的眼神了。
楚玉成不知道在基地层层筛选时,他甚至比别人多过了一关。——何菁菁还是向叶立军通报了此事,还好叶立军没有干预、甚至乐见其成:“这小子还真想上天啊!够条件就让他去!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去了京城离小叶子更远……他大概还不知道宇航员是全封闭管理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