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微微颔首,她不是个不明白理儿的人,今日此孽子傍了十三皇子,强行驱赶,只会让十三皇子难堪,得罪了十三皇子。
但正如贾珍所言,谁也不理会他,便自觉没趣了。
贾母环视左右,肃然道:“当着珍哥儿的面,我今日再说一次,日后发现谁接触这孽障,那便不是我贾府的人。”
边上的紫鹃听的心都发紧了,紧紧抓着林黛玉的裙摆。
林黛玉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幽幽一叹。
很多时候,很多事情,一旦想的开了,就会很快开心起来。
贾珍被这般设计,虽然恼怒,但并没有生多大气。
会芳园很快重新又热闹了。
“啧啧,”杨千钧看得稀奇,笑道,“这帮人一点血性没有,整一大块肥肉,若是祖宗余荫被他们消耗完了,只怕没有贾爷你,这东府一样得完蛋。”
“你要对付东府?”
焦大忽然问道。
杨千钧眯着眼,浑身肌肉紧绷。
他一直不明白,贾蔷为何一定要对这老头这么好。
贾蔷笑了笑,“这东府从根底上烂了,我不过打算连根刨起,然后重新修剪一番,再种植一下,让它重新焕发生气罢了。”
焦大愕然,半晌忽然叹道,“多少年了,整个东府若是有一人,有你这般想法,东府又何至于沦落至此。”
焦大眼中浮现一抹复杂之色,似是回忆道:“想当初,东西二府,一门两国公,何等荣耀,何等辉煌。再看看现如今,又是何等落魄。”
焦大端起酒杯,一口闷掉,恨恨道:“阖府上下,男娼女盗,有几个好人?当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太爷要是知道了,怕是能从棺材里爬出来,狠狠地把他们打死啊。”
贾蔷面无表情,焦大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并不意外。
一方面是爱之深,恨之切。
还有一方面,东府对他并不尊重。
贾敬时,尚且好一些,到了贾珍这里,祖辈上的恩德,早已经不知道抛哪里去了。
谁还会尊敬他一个糟老头子啊。
焦大端起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酒,盯着贾蔷道:“蔷哥儿,你不要怨老奴多嘴,你虽有十三皇子相助。但东府靠在的是八王爷麾下,军中也多少有些关系。”
“现如今,他们或许不敢如何,但你若是想夺了族长之位,只怕没有那么简单。”
贾蔷面色真挚道:“还望焦大叔教我,如何才能避免东府进一步衰败?”
焦大把手一摆,“除非族长父子死绝了,你还有些机会,否则你只有当了大官,或者参军立下大功,爵位比他还高。到时候你威望大了,这族长之位纵使不是你的,也是你的。”
贾蔷点头。
追根究底,要的不过是威望。
正如西府一般,贾赦虽然袭爵,但在府里却没什么实权,管事的不过是贾政。
若是自己当了大官,只怕贾珍再是族长,府里的人,也会投向他。
潜移默化中,东府不是他的也是他的了。
“蔷哥儿——”
焦大嘟囔了一声。
贾蔷看去。
焦大睁着醉醺醺的眼眸道,“你知道十三王爷,为何一定要让你回来吗?”
贾蔷道:“因为我需要身份。”
焦大呵呵笑道:“对,也不对。”
杨千钧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一个糟老头子居然还有这等见识。
“还望焦大叔教我。”贾蔷十分恭敬地说道。
焦大喝了一口酒,砸巴嘴道:“不敢说教,老奴也只能说老奴知道的。”
贾蔷的恭敬,让焦大十分受用。
同样是东府正派玄孙,此时在焦大眼中,贾蔷的表现,比贾蓉,强了不知多少倍。
君子论迹不论心。
贾珍父子的不敬,是发自心底的,让对贾府忠心耿耿的老仆,十分寒心。
“参军,戍边。”
焦大浑浊的眼睛,一时有些发亮。
“凡是功臣之家嫡系子弟,一旦参军或者戍边,满一年或有立下大功,可保得爵位不降。”
贾蔷一阵惊奇。
这些他还真不知道,无论是前身记忆,还是本身记忆,都是好没有这个消息。
焦大道:“当初荣国公去世后,其子便是立下大功,袭了他老子的爵位,并没有降爵。”
他摇摇头,“再看看咱们东府,降等世袭,一降再降,到了族长这里,成了三等的将军,还有几年好日子过?若族长走了,那蓉哥儿还有什么?”
贾蔷若有所思,听焦大这么一说,若是立下大功,这东府不是他的也是他的。
倒是比他苦苦思索扳倒贾珍要来的快。
端起酒杯,贾蔷笑道:“焦大叔,我再敬你一杯。”
焦大举起酒杯,胡须上沾满了酒水,一颤一颤地,“参军戍边之苦之危,又哪里是这些功勋之家的子弟能够受得了,但这便是先皇立下的考封。不想去也可以,那就降爵。”
“当初的四王八公,到了如今,又有几家还有往日的辉煌?”
焦大感慨着,“富贵不传家,儿孙是一代不如一代啊。”
贾蔷笑了笑,说道:“别的不敢说,在我这,爵位保证不会降。”
要么死,要么只会升,贾蔷不觉得自己还有其它什么情况。
焦大瞪眼道:“蔷哥儿要去参军?”
“不一定,且看看罢。”贾蔷淡淡道,“若是机会合适,去去也无妨。”
焦大正想说话,忽然远处一阵骚动,接着一名家丁,领着一名中年男人快步走来。
那中年男人一脸富态,身后还跟着数名小厮,抬着数担礼物。
“史管家?”
贾珍见状,连忙迎接上前。
那中年男人笑呵呵地拱拱手,道:“贾爵爷,族长知你今日生日,特命老奴前来送上一份薄礼。”
贾珍连连道谢。
他今年过生日虽也隆重,但并没有在外邀人,都不过家里的人热闹。
史府保龄侯史鼐此番送礼,让他倍感有面子。
那中年男人又转头和贾母问安。
贾母道:“怎不见湘云?”
贾珍过生日,她还派人特地去邀请,前来凑热闹,只是史湘云没来。
史管家忙道:“好教老太君知道,族长刚升了官,出任外省大员,不日要带了家眷去上任。族长特意让我代为问安,送些薄礼。”
言罢,从袖口中,掏出一个不大不小的精致沉香木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