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数目说是军队也不过分，蓄势待发，此刻势头猛如山洪。
各式各样的奇门兵器，眼花缭乱，如繁星一般璀璨精彩，繁杂其中。
甚至百门机巧火炮，也被提拉上来，由长于机关的旗官所驱使着。
白虎、朱雀、玄武三部已然回归，此刻三人与麒麟一并走到众人身前，等候命令。
锦衣卫的齐聚京城，共作皇差，这还是头一遭。
除了京城必要留守的职岗，此刻，几乎所有的锦衣卫已然积聚一堂。
所有目光，都齐聚于青龙之身。
而青龙尚未回首，仍然是背对着众人，面壁高墙。
一话未发，青龙伸手轻轻一推。
塔塔塔——
高墙发出机关敲打的声响，无数零件攒动，铜铁咬合，声势浩大。
这堵机关铜墙，由大明机关工匠精心打造，是锦衣卫的镇司秘宝。
不到半刻时间，那条巨大的铜刻飞龙已然就变为了大明的疆域图。
疆域图上，东林山一带略微凸出，显眼无比。
青龙拔出“大明十四势”钢刀，剑指东南山，厉声威喝。
“陛下有旨！”
“召集我等前去东灵山对付江湖顽贼，百晓堂！”
墙面又一次变形，从东灵山开始，延伸来开，变成一条条盘丝洞一般的巨大网络。
看着听着这一次复杂困顿的任务，锦衣卫们却是神色淡然，安之若素。
他们早已习惯面对此等局面，他们是皇上的耳目，永远都会冷静地接受挑战。
不到半刻时间，万名锦衣卫便都已然各自分配好了任务。
密密麻麻的阵势，宛如探穴的猎犬，其余四部锦衣卫将要开枝散叶，前往北方各处，封锁每一处入口。
青龙部则带队前往东灵山，直捣贼人老巢。
““不辱皇命！””
异口同声，数万锦衣卫的呐喊，浪潮般踊跃袭来。
万名锦衣卫，已然是弦上之箭，随时可发！
……
另一边。
养心殿外。
司礼太监，打着一盏盏青灯，在殿外的一侧走出。
其后，便是由几位宫女组成的陪侍队伍。
慕千雪被簇拥在其中，小心翼翼的走着。
此刻的她，早已褪去之前的秀女丽服，沐浴更衣，换上了一身更为华贵的新装。
加上她原本就颇为端正的身姿礼仪，此刻，她看上去无比坦然，庄重万分。
然而与外表的镇定截然相反，她的内心充斥着晦涩与忐忑。
这么多年来，她为了再见皇上一面，呕心沥血，几乎在女官所被折磨的快丢了半条命。
然而到了今日将要梦想成真的时候，她却又胡思乱想、患得患失起来了。
慕千雪有些迷茫，有些害怕。
一入深宫深似海。
后宫，虽然于前朝分割，实际却仍然是官场的一部分。
自己的父亲，看透了这些黑暗，无论如何也不愿她牵扯到宫中。
所以，多年以来，每当皇上流出什么传闻，父亲都会来告诫自己。
在他的口中，皇上只不过是一个每日声色犬马、只顾玩乐庸碌之辈。
后宫也不过是女人互相扎碾，相互摧残的另一种官场。
慕千雪并不知道真相如何。她只知道，当自己仍然决意要去皇宫时，父亲哪悲悯愧疚的眼神。
为了这虚无缥缈的一面之缘，压榨自己到这种程度，这真的好吗？
她没法给出答案，但心中也明晰，这并不理性。
皇上当年只是一时意气，并非特意助她。
在皇上眼中，自己如同芸芸众生，并没有什么特别。
万一皇上真是那般喜新厌旧的性格，自己只不过是个随处可见玩物。
这次是被特召入宫，但往后，会不会突然又被皇上无视、抛弃？
想到这里，慕千雪就觉得身体有些冰冷。
队伍站定道殿前，领头的司礼太监转过身来。
脸色难看，没好气的说道：
“秀女，按宫内的规矩，这次侍寝，是不合礼数的。”
“可是既然皇上指明要你，咱家做太监的，也不好多说什么，你今晚做好便是。”
“但，你要惹得皇上龙颜不悦……”
太监这话并未说完，可是哪尖酸的调停已然明晰了他的意思。
慕千雪被这般挑衅，却是心态平和，稍稍颔首，便道：
“多谢公公提点，来日小女定然不忘与太后美言几句。”
司礼太监这才稍稍满意了些，携带宫女太监，将养心殿的大门打开。
孤立于养心殿的大门之外，慕千雪看着内里通亮的宫灯，心绪复杂。
那是一种强烈的期待感，与恐惧混杂的感情。
她想看到皇上，又怕看到皇上。
心中已然被这份感情所扭曲，变得矛盾、痛苦。
不过，无论怎样，她都不会后悔进入宫中。
走入殿内，身后的大门随即合上。
慕千雪镇定心神，向着殿内的更深处走去。
走到内殿，却发现养心殿中，并未有任何松缓的气氛。
反倒是各种卷册、奏章堆积如山。
这养心殿，比起散心，更像是第二个乾清宫了。
朱翊钧就在这堆卷册之中，神色专注地处理着政务。
那副久未见过的脸庞，又浮现在慕千雪的眼瞳之中。
唇红齿白、神色炯炯，比起当年更多了写少年风采，也多了几分男子气概。
慕千雪心中悸动，热烈的感情又膨胀起来，宛若沸腾的热泉，嘟囔不止。
晨间，虽然领略过了一次龙颜，却因为心中怀涩，没能仔细端详。
现在，养心殿内，两人独处，让慕千雪看的万分仔细，愈发痴迷。
以往只能在幕布的一角，悄悄观望的脸庞，现在就在自己眼前。
慕千雪有些沉醉，想要更靠近一些，却不自觉间踢动了地上散落的案牍。
朱翊钧听到声响，抬起头来，才发现早上邀请的来者已到。
莞尔一笑，便将起请到侧边。
“慕姑娘，你的面相比朕设想的美多了。”
“谢皇上夸奖。”
提到面相，慕千雪才察觉到自己的失态，脸色俏红。
不过仍然没有失了礼节，礼毕，才坐立在其朱翊钧身侧。
身侧，摆放着一家楠木古琴。
慕千雪端坐于此。
低眉颔首，双手掌心交互，放在腿上，捏着衣角。
已然一副琴师的模样。
却时不时用着余光观摩着皇上，透露着一些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