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最令颜娇娇无法接受的。
是她梦到那个漆黑的夜晚，萧瑜霆跪在她的墓碑之前。
他抬手，鲜血淋漓的手指一笔一划，画过她墓碑上的名字。
他不是故意要跪地，是因为他的双腿无法站立，更因为他的衬衫早已经被鲜血湿透。
血还在顺着冰冷的大理石蔓延，一点点带走他生命的温度。
他声音嘶哑，失明的双目仿佛通过墓碑看到了那个曾经也叫过他哥哥的女孩。
“娇娇，你应该很恨我吧？”
他问。
然后自答，“你应该恨我。”
最后的最后，他的额头抵在了墓碑之上，缓缓闭上本就不能视物的双眼。
颜娇娇，请你一定要恨我。
恨到不肯投胎，恨到在地下等着我，和我一笔一笔算清过去的账。
……
到底哪里是梦，哪里是书，哪里是现实。
颜娇娇醒来之后好长时间，都分不清楚。
随着各种梦境的次数越多，身临其境的真实感也越来越强。
好像书里的人是她，穿进来的人也是她。
那些不甘，那些怨恨，那些痛苦，每一分每一厘，都深入骨髓。
“别哭了。”萧瑜霆的手掌一下下，落在颜娇娇的头顶，依她顺滑的长发抚下去。
“是我没保护好你。”
承诺的事情没做到，爷爷的脾气发得顺理成章。
“从现在开始你在颜家养身体，我每天过来。”他此时的语气温柔得像换了一个人。
颜娇娇只抱着他的腰，摇着头哭。
萧瑜霆缓缓叹气。
她哭得他真没脾气了。
安慰人的话，他熟悉的，来来回回就那几句。
他只能拿了湿巾纸过来，替她擦拭眼泪，然后低头去亲她哭肿的眼角。
“好了娇娇，这样的事情，不会再发生了。”萧瑜霆学会了主动认错，“是我无能，把赵芳留到现在。本来我去年就要下手……”
但是赵芳谨慎又狠辣，难以让人寻到把柄。
二十年前的旧事，很多事情都不可考，再难翻起账。
他最后只是把她逼到离开萧家，龟缩起来不敢轻易动弹。
萧瑜霆承认，颜娇娇的到来，打破了这个僵局。
赵芳更是罕有的因为轻敌，而在颜娇娇这里栽了一个跟头。
而这次，她又因为暴露出了董芝，而……
想到这里，萧瑜霆脑海里突然闪过了什么。
不过很快，他就把那点猜测埋葬了。
其实赵芳的手段，要说多高明也没有，但她最擅长用别人的错处和更大的事件来掩盖自己做的恶臭事。
譬如这两次针对颜娇娇，她都从男女人的事情上下手。
只要颜娇娇被发现和其他男人有染，那萧家不论原因，首要处理的就是颜娇娇。
等到处理完毕，赵芳那边也已经消除了布局的痕迹。
就算被逮到一点蛛丝马迹，她也可以不承认。
萧瑜霆都能想象到萧老爷子届时的态度：就算有人布局又怎么样？颜娇娇是确确实实的做了那些事。不管她是被陷害也好，还是主动也好，都不可能再留她在萧家。被陷害的话更是说明她的蠢，说明她不适合萧家。
是的，在萧家，菜是原罪。
就像他当年，是萧家的长子长孙又怎么样。
没有自保的能力，只能被赵芳逼到那个逼仄的心理研究所里，像小白鼠一样给那些医生做实验。
颜娇娇很快就哭累了。
软软地靠在萧瑜霆身上，红着眼，怔怔地不知看着何处。
萧瑜霆也没说话，只拥着她。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陷入了安宁静谧的停滞之中。
萧瑜霆早已经恢复了冷若冰霜的神色，他清明的眼眸里仿佛遮了一层雾，让人看不透他究竟在想什么。
“睡吧。”不知道过了多久，萧瑜霆才埋头，嘴唇轻轻碰了碰颜娇娇的额头，“别想了，好好养身体。”
然而天不遂人愿。
他话音刚落，手机就响了。
萧瑜霆皱眉。
先前应该关静音的。
在颜娇娇有些期盼的眼神之中，他终于接起了电话。
“……什么时候的事？”
不知道电话说了什么，他的眼神比先前更冷了。
等挂了电话，他才看向颜娇娇，“董芝死了。”
颜娇娇瞳孔微缩。
有了然，也有意外。
了然她的死亡是注定的，意外的是她死得那么快。
董芝死得非常具有偶然性，她是因为饮酒过多，呕吐的时候仰躺着发生了气管堵塞，窒息身亡的。
但法医还是从尸检中发现，她之所以会呕吐，除了饮酒之外，还因为饮酒的同时服用了安眠药。
哪怕不发生呕吐，这种混搭的方式也会涉及性命危险。
但更令人注目的是，董芝死亡的时候，躺在她身旁的人，是沈熙铠。
沈熙铠也喝了酒吃了安眠药，但因为运气好，没死，只是被送到医院洗胃而已。
醒了之后，他整个人懵懵的，似乎对董芝丧命的事完全反应不过来。
据他说，董芝平常就有服用安眠药的习惯，昨天晚上她心情烦躁，喝了不少酒，沈熙铠陪着她喝的，喝到最后头晕脑胀，什么时候吃的安眠药都不知道。
整件事，就发生在萧瑜霆审问陶氏母子，然后来找颜娇娇这期间。
董芝死了，虽然蹊跷却又找不到其他证据。
非要怀疑，和她在一起的沈熙铠嫌疑最大，可是沈熙铠很快就被无罪释放。
陈太却不信他无辜，她痛失女儿，放狠话要沈熙铠赔命。
可是很快，沈熙铠就消失了，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的那种消失。
“赵芳做掉他了吗？”颜娇娇问出这句话的时候，萧瑜霆暗沉的眸色投了过来。
陶氏母子和沈熙铠，是替董芝背锅的，而董芝，是替赵芳背锅的。
现在人死无法开口，事情怎么也牵扯不到赵芳的身上去。
“也不算完全做无用功。”萧瑜霆对颜娇娇说，“老爷子现在对赵芳意见很大，他没了重孙子，就算找不到证据，也迁怒于赵芳，最近让她把手里的有些权利让渡出来。”
“让渡给你吗？”颜娇娇问。
萧家明面上的权利都已经交到了萧瑜霆的手中，但赵芳和二房手中，还是握了不少暗处上的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