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实施小叔子的计划,杨春红还隐隐对公司怀着一份愧疚,毕竟,她还是懂好坏的。
可如今,一切都变味儿了,世态炎凉令她心灰意冷,更是从内心生出一份恶意。
谁都不想让她好过,她又为何要让别人好过呢?
眼所及处,人人都眉开眼笑的,唯独她要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那是一个未知的猛兽,对此,她一场恐惧。
这种恐惧,令她每天临睡前,都不敢闭上眼睛,她害怕第二天,再也醒不过来了。
她甚至,时常做噩梦,梦见很多陌生人,在她身边走来走去,朝她露出狰狞的目光……
之前的虚弱,或许是装的,可装着装着……身体却真的越来越虚弱了……
乃至,每次吸完地毯,她都会累出一身汗,蹲下擦水泥地的时候,她能听到“呼伦呼伦……”自己胸腔里浑浊的异声,仿佛里面装着千军万马,她使劲儿咳嗽,好把它们都清除出去,而除了浓痰,啥都没发现。
一边收拾办公室,她一边瞧着小孙和经理,还有那位时常神龙不见尾的老板,忍不住暗道:
这些人整天只要坐在电脑前,啥事儿都不用干,干干净净地伸出白嫩嫩的手,跟千金大小姐似的,不像我,得了绝症还要累死累活地伺候他们!老天真的是不公平!
终于,她忍不住了,下了班,偷偷躲在卫生间打电话给鲁健:
“亲爱的,想我吗?”
“想。”鲁健说的是实话。无论怎样,这个女人对他比前女友好太多了,以前,时常能见面,不觉得,这半年,难得可以见上一面,自然是怪想的。
“我打算不干了,在走之前,狠狠敲公司一笔,等拿到钱,我们一起远走高飞,好不好?”杨春红想在最后的日子里,好好潇洒一回。
“……”然,听闻此言,鲁健有些迟疑,陪她一起等死吗?好像……一想到这里,脊梁阵阵冷风,毫毛直竖。
“你不敢吗?”生了病的杨春红比以往敏感了许多。
“不是,我觉得缺德。”这也是实话。
“就许他们对我绝情,我得这病,没准就是在这里打扫卫生,吸多了灰尘,才得肺癌的,我小叔子也是这么说的。”尽管医生说,肺癌三期,不是一年两年就能爆发的,可她不信,他们全家都选择不信。
“你们公司能对一个清洁工这样,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不是慈善机关……”鲁健并不想踏上那条不归路,便采用迂回路线自救,谁知杨春红却急了:
“我老公也对我不真心,难道我这么掏心掏肺对你,你也没良心吗?呜呜……我都要死了,只想跟你开开心心过上几天自己想要的生活,不花你一分钱,要来的钱,等我死后,都留给你,还不成吗?”
“你不是还有孩子吗?”听到这里,鲁健心凉凉的,一点儿都没有喜悦。
如果她妈妈生了病,要丢下他,跟情郎私奔,打死他也不会原谅她,而他又岂能背上这千古骂名呢?
“孩子还有孩子他爸,我却只有你了……”杨春红却没察觉对方的异样,而是一味诉苦。
“……”鲁健突然有些后悔接电话了,心太软不好,不过,他一时也狠不下心来,只得深吸一口气,回道:
“等你拿了钱再说吧!”
“一言为定!”唯恐他反悔,杨春红立马挂断。
挂完手机,她一阵窃喜,忍不住想要咳嗽,又后知后觉地朝四周看了看,见没有人,才心满意足地咳了个过瘾,高高兴兴回家去了。
却不料她的话,被裁剪台的汪晓珍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