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初夏的中午,她正跟同事们吃午饭,为了一个男女间的荤段子,她笑得特别起劲儿,忍不住就猛烈地咳嗽起来,咳得厉害了,竟吐出一大血来。
同事们都没见过这阵势,吓得草草收拾碗筷,都作鸟兽散。
她把餐桌收拾完,也没当回事儿,就回办公室吸地毯去了。
正干得起劲儿,却感到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回头一看是小孙,就是办公室里总经理的秘书。
其实,别人不是这么称呼她的,不过,她觉得秘书都挺有文化的,又是经理的跟班儿,看着小孙,常常跟经理一起有说有笑的,不是秘书,又是什么呢?
她赶忙关了吸尘器,恭恭敬敬地望着小孙,问道:
“有什么事儿吗?”
“哦,听说你中午吐血了,要不要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用!”春红忙摇摇头,笑着说:
“大概是前两天,被我儿子拍后背拍得有些狠了,这孩子手脚没轻没重的,我当时被他拍得都闷过去了,大概是拍出内伤了……”
“你儿子还降龙十八掌了呢!还是下午早点下班,去医院检查一下吧!这是公司的要求,请假不扣钱,去吧!”
“好!”既然这样,她倒是想去看看,是不是儿子真的天生神力,真把自己给拍伤了?
早早下班,春红就去了医院,可没成想,一入医院深如海,她就再没回家,医生直接就让她老公来医院了,再后来,就说要尽快动手术,说是肺癌晚期。
在动手术之前,她并不知病情。
老公不愿出钱动手术的时候,大姐和姐夫喊了人来要打他,她还不忍心,扑上去帮他。
在她看来,什么病,不就是忍一忍就过去了?还要做手术,也太夸张了吧?
城里人就是脆弱,没事儿就往医院跑,每年都要体检,几百、上千地往医院送。
查不出毛病,还不放心;查出毛病,更不放心。整一个儿有好日子不会享受,就光没事儿找事儿了。
她怎么会知道?当获悉她已是肺癌晚期,她这个便宜丈夫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赚来的钞票,就要打水漂,而两孩子今后的学费去哪里要?
虽纠结,还是狠狠心做出了选择,放弃治疗。
他清楚,这癌症是早期还好,是晚期,还不是只有等死的份儿?把钱送给医院,还不如留给孩子和自己。
这么一想,春红就成了朱建强棋盘上的弃子,俗语“夫妻本是同林鸟,大难来时各自飞”,也不是不能理解。
有些贤惠的女人,为了家人,自个儿得了病,还瞒着家人,直到快死了,家人才知道真相呢!电视里,不都这么演的吗?
不过,这事儿,在手术后,大姐还是没忍住,就告诉她了。
听闻真相,有文化的人,都不一定压得住怒火,更何况是她这个大老粗呢?
此时,也不管老公如何忙前忙后地为她洗漱,穿衣,喝水,喂饭……原先的感动瞬间变质,如今看他横竖不及自己以前的丈夫王志刚,这家伙又矮又丑,又老又黑,整个一“矮挫男”。
再看着病房卫生间镜子里的自己,生个病,开个刀,各种补品往肚里吃,光吃不干活,皮肤白了几号色,人也精瘦了许多,哪像对面一脸愁苦的老男人,简直不要看。
以前还图他一个真心,现在,他身上,啥都没有了,看着就恶心!
然而,大姐说出真相以后,就了身影,忙自个的事儿去了,留下全程让她恶心的丈夫,照顾她的生活起居。
当朱建强拿着医院的账单在唉声叹气的时候,杨春红便冷笑道:
“如果不是我有医疗卡,你不是要掏更多的钱吗?现在你只掏了个小头,就肉疼成这样,如果全部让你付,不要你命吗?”
“嘿嘿!确实多亏了你们公司,那小孙来看你的时候,不是说,还能拿病假工资吗?”
“那些钱,我要留着买药续命的,你还想要?”
“难道辉辉和丽丽你都不管了吗?”
“他们姓朱,不姓杨吧?”
“你不是他们的妈吗?”
“妈都要死了,哪还能顾得上他们?”
“人家汶川地震的时候,妈妈舍命救孩子的事儿,你也听说过吧?”朱建强还是忍气吞声地劝慰,毕竟面对的是病人。好不容易手术做好了,要是再气出病来,那些钱就白花了。
“这事儿就留给你做吧!我做不到!”杨春红虽说的是气话,但对儿子辉辉却有些怨念,总怀疑就是因为他那一拳头惹出来的事儿,摸着背后那道伤疤,她不由深深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