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应该是张霸天人生中最好的朋友了。
事实上,在工作之前,他没有朋友,没人看得起他,哪怕比他次的家伙,也会莫名其妙跟风,虽不至于欺负他,却也懂得冷落他,排斥他……
这些待遇,他也不甚在意,苦水里泡久了,也就习惯了,而他也不屑刻意去讨好他看不上的人。
只有姐夫,亦师亦友,起先接近他,是为了追求他姐,后来,这条小尾巴居然很依赖他,还成了他成功追妻的顶梁柱,于是,一半感激,一半爱屋及乌,对他居然比自己的亲兄弟都要贴心。
到技校以后,学校有姐夫的熟人,他在那里面第一回得到照应,使得他学车比别人都快,都要稳,时常得到老师和教练应得和不应得的表扬和鼓励。
渐渐的,他开始有了朋友,也开始找回了些飘零的信心。
由此,他也开始定定心心思春了。
他想找一个可以与姐姐差不多姿色的姑娘,可年轻的女孩子,不看重家庭条件,看的是身高和外貌,而这两样,他都处在劣势。
要是找旗鼓相当的对象,倒也不难,因为他只是长得怪,也不太难看。
再加之,现在他专业冒尖,渐渐有了笑容,秀气的五官也没有淹没在青春痘的海洋里,故而,长得寒碜的女孩子,还是挺中意他的。
只是,有了姐姐这样的参照物,他的心气又高,而家庭条件尚可,又是独子,优越感逐渐膨胀……即便膨胀也没让他饥不择食,在感情上,他倒是个宁缺毋滥的主儿。
在遇见李莫愁之前,张霸天的优越感已经膨胀成了大白,他甚至忘了自己的身高已经永久定格在了170CM以下,哪怕是两三公分的皮鞋,也难以拯救他的尴尬。
而李莫愁居然比她姐姐都高,也比姐姐苗条、秀气,甚至可以称之为明**人。这样的女人没有白富美的出生,注定就会抱住高富帅的大腿。
可关键是,她是私生女,是她妈被前男友诱奸又抛弃的产物,是她妈婚后的拖油瓶。
长大以后,又成为她继父的猎物,她在惶恐不安中度过了童年,又在孤独无助中度过了少女时代,而为了保护她,妈妈把她送到了外婆家避难。
遇到张霸天的时候,李莫愁就寄居在外婆家。
那一日,侥幸从尾随而来的继父魔爪下逃了出来,羞愤无助地徘徊在断肠河边,踌躇着是不是要往下跳……
“嗨!这水很深,跳下去就会没命的!”不知为何?张霸天觉得他能读懂她的孤立无援,那样的神态,他在童年的镜子里也曾看到过。
“我知道!”李莫愁抬眼看了看这位好心人,大概是没了求生欲望,看到什么人都不会大惊小怪。
这使得张霸天很意外,随之滋生出滔滔不绝的狂喜,嘴上却说:
“你大概没尝试过那种窒息感,周围的水草都变形了,像是一只只拳头,向你砸过来,心跳贯穿两耳,四肢开始麻木,如果再往下堕,就会加剧这种感觉,直到离开这个世界……”
“你跳下去过?”李莫愁很好奇,瞬间忘了自己的初衷。
“确切的说,是被人推进了水里,那时候还小,那条河也不深,我挣扎了一会儿,就站了起来,发现它没有漫过我的肩膀,在他们跑开后,我就独自上了岸……”
说到这里,张霸天一阵黯然,不过,那种情绪仅仅一带而过,因为,身边有一朵美丽的杜鹃花,像是窒息获得了氧,心跳获得了起搏器,
“那些人真可恶!”李莫愁真心同情他。
“有些人,你越软弱,他欺负你,越没有底线,除非你躲得掉,否则,只有奋起反抗!”这是张霸天以前记录在自己日记本上的话,可惜,他从来没敢奋起反抗……
“……”李莫愁觉得这是他在暗示自己反抗那个一直令她恐惧的继父,亦或者,是逃离……可是,她才读高二,想考大学,想拥有光鲜而健康的生活:
“唉!有些人,有些事,恐怕打不败,也逃不掉!”
“我能帮你!我叫张霸天,你呢?”
“李莫愁!”
“李莫愁?”张霸天熟悉这个名字,可无法把她与眼前的妙人联系起来,看情形这小姑娘并不知道金庸的人物,于是摸着鼻子傻笑:
“好名字!莫愁莫愁!就是不要忧愁的意思嘛!你父母大概是想让你永远开开心心呀……”
就这样,他们俩从相识到同居,用时不到半年,李莫愁和张霸天,虽然名字都与他们本人难以挂钩,但是,他们却在一起了。
张霸天终于在20岁那年真正成为了男人,而李莫愁也得以从19岁那年得到了一份承诺,让她继续上完高中,助她找到一份好工作。
他们的婚礼让张霸天的父母倾尽所有,彩礼、婚房、酒席,女方则空手套白狼,只进不出。
婚后,李莫愁的肚子倒也很争气,为张家添了一个孙子,孩子断了奶,她就把孩子丢给婆婆,问张霸天要了一笔学费去学了会计。
而后,又经姐夫介绍,进了一个大厂做了现金会计,收入也逐渐水涨船高。
俗语说“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本来李莫愁就是在自己最狼狈的时候,遇到了张霸天,如果不是家境实在不堪,凭她的条件,是绝对不会嫁给他的。
当然,她也不是一个忘恩负义的人,可她从现金会计变成了主办会计,又随着公司的改制,摇身一变,成了财务总监,就不一样了……
与其相反,张霸天一直是一名公交车驾驶员,除了驾龄,没有任何变动,就像一条没有波动的心电图,那是一道死亡之线。
20多年的婚姻生活,让他们越走越远,张霸天的自信心,从能上天入地的大白逐渐耗成了没电的大白,最后直接变成了一节废电池,他就开始像对待家人一样的对待李莫愁了。
当乖乖猫变成冰冷冷的女神,当周公之礼变成了尸奸,张霸天真的变成了张霸天,他开始喝酒,酒后还有暴力,醒来又是跪又是求,李莫愁终于忍无可忍。
而她最难以忍受的还不是张霸天酒后的暴力,而是:他有时候大半夜的,会一个人躲在厨房里,在磨刀石上,慢慢地磨他那把匕首,而后,对着刀刃寒森森地傻笑,那笑,看似傻,却莫名令人心惊肉跳。
她总有错觉,某天夜半醒来,张霸天会拿着那把匕首抵着她的脖子,与她和孩子同归于尽,她也动念悄悄丢掉那把凶器,可总也寻不到……
如此一来,夫妻之间,恩情终于还是会透支的。
三观共振频率越来越低,终于,在孩子18岁的时候,也就是上大学的第一年,李莫愁提出了离婚,并且要求孩子跟他,房子也给她和孩子,张霸天则净身出户。
理由是,他还有一套40多平米的自管公房,一个人住,足足有余了。
这个决定还是在他酒后施暴的时候,李莫愁全程请人录制了下来,并以告他家庭暴力为由,逼他签的字。
面对那份离婚协议和儿子冷冷的眼神,张霸天的天空再也没了阳光,而年迈的父母经不住这样的变故,也相继离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