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如狂最后一式，李莲花舞得比往常都更久。
起手收势，他都动作抠到了指尖，仿佛这样就能将时间拉得更长。
虽然他现在是李莲花，但不可否认做李相夷的感觉，很好。
将树枝往身后一抛，小小的树枝在空中划了个半圆，稳稳斜插如土。
他走向树下的合欢。
她披着的月光，眼神像被月光浸染，蒙着一层氤氲。
瞥见她怀中抱着的眼熟的小酒壶，李莲花目光落在另一个摆在桂花树下的小酒壶，眼角往下垂了垂。
他收回之前的评价，这哪是醉猫，分明是个醉鬼。
“李莲花，好看！”
合欢拍着手，身子不受控地有点发晃，她忙躬身用手抵住酒壶口，下巴搁在手背上，勉强取了个平衡点。
李莲花把酒壶拿下，格开合欢伸过来的手，“这酒就这么好喝？喝了这么多还不够。”
合欢眼睛还是盯着酒壶，撇嘴嘟囔道：“不是酒好喝，我是借酒浇愁。”
李莲花在合欢身边坐下，笑道：“愁？你？”
她横看竖看，左看右看，怎么看都跟愁搭不上边。
“你说说，这两天我都说了多少理由了。”
合欢闷闷地踢着脚下的泥地，“我脑汁都想干了，你都不接受。”
她想起了什么似的，歪头看向李莲花，“你…李莲花你改不是故意的吧。”
李莲花哂笑着摇头。
他不是故意，是有意的。
身后，一颗响炮在天上炸出照耀了半空的花火~围着篝火的人群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合欢看了好一会才缓缓地回过头来。
“李莲花，你说这世上的人跟天上的星子一样多吧。”
李莲花当她是说醉话，敷衍地“嗯”了声。
“数不清的这么多人，却没一个我的亲人。”合欢低下头，喃喃说道。
李莲花呼吸呼吸微微一顿，看向合欢。
“师父走前，受了很多罪。大夫说她身子里长了瘤子，没药能治。她白天会笑着劝我看开些，命都是天定的。到了晚上，她身子疼得受不住，便会哀求我…杀了她。”
合欢自顾自说着，重重地吸了口气，苦笑道：“就这样熬了半年多，师父她走了。她最喜欢晴天，那天却下了好大的雨。”
“师父走后，我突然觉得没地方可以去。我就自己回了那个地方，就是师父捡我的那个地方。我找到了那户人家。”
合欢脚尖在地上摩挲，留下一片没有章法的“图画”。
“那里只住着一个女孩，比我小两岁，她病得快死了。她说她被爹娘卖到了青楼，因为得了那种病被老鸨赶了出来。她回了来才知道，她的父母跟弟弟得了瘟病，都死了，她也只能在这等死了。”
叹了口气，合欢接着道：“我想留下来照顾她，当天晚上她就死了。”
“站在她的坟前，我感觉自己很没用，那种感觉很无力。”
合欢抬起头，望向李莲花，眼眶泛红，“可是你不一样，李莲花你是中毒，我能救你，你为什么不让我救你呢？”
李莲花哑口，原以为合欢执意去寻邪童药仙是一时正义感上头，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
所以，她想救的不止是他李莲花的命。还想将自己从那种叫做“无力”的泥沼中拉出来罢…
默然了一阵，李莲花苦涩问道：“这事，怎么都没听你提过。”
“这是我的事，跟你有什么关系啊。”
合欢忍不住打了个酒嗝，不知是不是酒意上涌作怪，眼前的李莲花眉目不再那么疏离，变得有些不一样起来。
“反正说了你也不会答应我，指不定还会笑话我…”她嘟囔着道，头低了下去。
李莲花沉吟许久，才轻声道：“李莲花不会答应，但是李相夷会。”
“什么…意思…”
合欢咕哝着，勉力支撑不让头低下去的意志力终究抵不过酒意侵袭，整个人身子一软，投入黑甜梦境中。
李莲花精准截住合欢往前扑的身子，轻轻将合欢的头搁在自己肩头。
明月朗朗，清风徐徐。
李莲花摘下落在合欢发丝间的桂花，轻轻道：“我现在是李相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