烈日炎炎,有道秋老虎毒过虎,秋老虎发起威来比真老虎还厉害。
不仅天热难熬,就连蚊虫都…
“啪!”
一身麻布孝衣的方多病从脸上捻起一只指甲盖大小的蚊子,心中恨恨道,连蚊虫都异常凶狠。
再一瞧自己的这一身打扮,要是让爹娘瞧见,定然是要气得把自己直接塞进棺材了事的。
叹了口气,看向一旁倚着墙,揉着肚子,跟他一样打扮的圆脸山羊胡男子,方多病忍不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妙计?”
因为要克制憋了许久的一肚子火气,他一说话听起来都带着一股咬牙切齿的用力。
男子还未开口,一声长长的饱嗝抢先了一步亮相。
方多病忍不住翻白眼,他们一桌七八个汉子,就属他吃的最多,荤的素的塞了一肚子。
饶是近来都跟他在一块的方多病都要忍不住怀疑,这厮是叫饿死鬼附体了。
想到李莲花辛苦赚的那点诊费估计都不够她吃的,方多病忍不住连声叹气。
合欢又打了个嗝,懒洋洋地说:“小方,叹气一口宅低三尺。你有什么可发愁的,我们到这钱拿、有饭吃、还进了须臾山庄,此一箭三雕还不是妙计。”
“况且,是你说的要秘密探查。”合欢一摊手:“你将你百川院的牌子拿出来,人家能不能让咱们进来还是两说,最怕打草惊蛇不是?”
方多病竭力无视那个叫自己抓狂的称呼,想再说些什么可合欢说的句句在理,况“秘密探查”的确是自己说的,哪那都每一句可回嘴的空间。
心气不顺的他也只能努努嘴,罢了罢了,总归是混进来了,办正事要紧。
“我去查案,你在这呆着。”方多病不放心地补了一句:“别惹事。”
合欢挠了挠因为乔装而发痒的下巴,目送着方多病渐行渐远的背影,摇了摇头。
这位少爷穿着孝衣大剌剌地在山庄里晃,他们之间也不知道谁比较惹事。
合欢找了个没人的房间,拆掉脸上的伪装,换了一身衣服。
门一开,俨然是位俏丽侠女。
今日是须臾山庄庄主范柳门生辰,说起这位范庄主倒是很有意思。
八年前他在这处荒凉之地建起了雕梁画栋、富丽堂皇的须臾山庄。默默无闻的范柳门一夜成名,无知知晓他的来历,只知他富可敌国,性情古怪。
素日里他深居简出,每年生辰却是大操大办,宴请江湖中的名人赴宴,热闹非凡。
与此同时须臾庄内外拉起白布,再雇上一批人为自己哭丧,俨然生辰当成丧事办,这怪癖神秘的范庄主更多了几分谈资。
但也多亏了范庄主的怪癖,方多病跟合欢也是因为偶然救了一对父女,才换来的哭丧名额,混进这座须臾山庄。
庄主有喜,须臾山庄内内外外忙成一团,人多事杂,合欢又走的小心,一路上没碰上盘问很是顺利。
转了约莫有一盏茶的功夫,合欢瞧见一个桃红色的女子将怀中白猫抱给侍女,自己袅袅娜娜地扭着身子往茅房走去。
合欢大喜,一拳砸向掌心,“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她猫着身子侯在一旁,直到一抹桃红色裙摆洋洋洒洒现在眼前,她跳出来躬身作揖道:“莺玉夫人”
莺玉如花似玉的脸上先是嫌弃,随即歪过半个身子,捂着鼻子道:“哪来这么不晓事的,在茅房前堵人。”
合欢用余光看了眼身后的茅房,只能干笑。
范柳门有几房夫人,不过都住在别馆,唯有这位莺玉夫人在今日被带了回来,俨然成为了须臾山庄的女主人。
即是受宠的女主人,身边服侍的人自然不能少,合欢有求与她,也只能选在这五谷轮回之处了。
“你是谁?”莺玉不耐烦问道。
合欢张了张嘴,心下犯难。她无门无派,无父无母,怎么自报家门啊。
“我…在下名叫合欢,不是坏人。在下就是想请夫能否舍这块玉佩与我。不是白要,夫人出个价,我买。”
莺玉皱着两条柳眉,捧起腰间别着的那块双龙玉佩:“这个?”
她突然笑起来翻起三指,道:“三十两…金子。”
一听这个价,合欢眼睛都直了。把她杀了按斤卖,都卖不上这个价啊。
“嫌贵?”莺玉摘下玉佩在合欢眼前晃了晃:“这可是我们老爷给我的定情信物,这个价我都嫌少了。”
“莺玉夫人这…这确实是太贵了。”合欢急的冒汗,“不瞒夫人,这块玉佩是我家长辈为了给我治病才当的。它与我身上这个原是一起的,是家传之宝,还请夫人割爱,说个合理些的价格。”
说罢,合欢将贴身带着的羊脂玉牌拿了出来,这玉牌看着四四方方没什么奇特,可两边有卡扣,瞧着倒是跟莺玉身上的双龙玉佩合得上。
莺玉脸色微微一变,“你慈庆师太养的孩子?”
合欢讶异,她微微颔首,“夫人认识家师?”
莺玉杏眼闪过一丝情绪,旋即冷笑:“听过罢了,这东西你想要,一口价二十两金子,赶紧筹钱去吧。”
说罢她茅房也不上,转身便走了。
合欢见状也不好再做纠缠,只是奇怪听闻这位莺玉夫人是北方名妓,如何跟一直带自己生活在南方的师父相识?
但一想到莺玉提的价,合欢又犯了难,她浑身上下二十两银子也没有又该从哪弄二十两金子?
思来想去半天,蓦地想起方多病来。天机山庄少庄主,应该拿得起吧……
“真是奇怪,我走遍了都没瞧见那个男人,难道被范柳门藏起来了?”
此时方多病跟合欢寻了一处僻静所在,方多病边说边捻着手中的嫩草,勾出一股清新的草香。
可他们心头都压着事,谁都没工夫欣赏这股清香。
“合欢,你怎么不说话?”
方多病瞥一眼合欢,心下纳罕,平日里爱说的她,今日竟然不言不语起来。
“莫不是吃太多噎着了。”方多病眯着眼揶揄道。
他哪里知道合欢心中正是天人交战,借钱这事在嘴里盘桓了好久,怎么张不开嘴来。
合欢神色古怪地回看一眼方多病,随口道:“我就是在想,李莲花要是知道我们混进了须臾山庄,会是什么表情。”
方多病双手抱胸,一脸得色。
“肯定是惊掉下巴。”
“惊掉下巴不至于,只是想到以你俩的八百个空心眼子都能混进来。想来号称戒备森严的须臾山庄,也不过尔尔。”
一道声音突兀的插入,让在场两人都是一愣。
合欢跟方多病朝声音来处,也就是他们头顶一望。
假山之上,男子一席灰绿色长袍,他一脚踏着山石迎风而立,飘飘欲仙。
那人神色淡然,嘴角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来人不是李莲花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