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张了张嘴，眉头一皱：“你怎么知道是我？！”
这声音清澈圆润，竟是个女声。
李莲花用袖子当扇，道“狐狸精素日机警，进了外人不叫说明是熟人。”
“还有，你的坠子露出来了。”
合欢反射性地捂住领口，果然摸到一块造型古朴的羊脂玉。怪不得叫他认出来，原是这块从出生便带在身上的物件漏了馅。
李莲花施施然为自己跟对面的茶杯满上，问：“说罢，你怎么惹上了那群恶煞。”
合欢放开狐狸精，坐下道：“我才没有惹他们呢，我就是…”
她挑了个更委婉的措辞道：“就是招上了一点小麻烦。”
“哦”李莲花一副看破不说破的样子，自顾自喝起了茶。
合欢挠了挠下巴，再端详起对面的李莲花。几年不见，他脸色更差了，幸而看起来精神还不错，不然看起来还真像个行将就木的病人。
李莲花：“你闹了这么大的篓子，也不怕你师父收拾你。”
合欢眼睛暗了下来，低声说：“师父她前两年旧病复发，走了。”
李莲花捧茶的手一顿，一抬眼就将合欢的落寞尽收眼底。
他是晓得的，她与她师父名为师徒，实为母女。
五年前也是因为她师父重病，合欢强定了他们的关系，就为了让她师父安心。事后她师父奇迹病愈，没想到也是只续了两年的命。
两人都不说话，陷入了一阵尴尬。狐狸精在两人脚边绕着圈子，似乎想逗他们开心。
合欢抱起狐狸精，挠着狗子的下巴，装作不经意问道：“李莲花，你行医这些年，可认识什么达官贵人，或是能请得起家仆的正经人家？”
“嗯？”李莲花挑起眉毛，缓缓点点头。
合欢眼睛亮了起来，“我认识一个小姑娘，十二岁。手脚勤快，还会写字，性子也是好的…”
合欢撒豆子似的将小姑娘的优点说了个透后问道：“能帮我引荐吗？”
可惜饶合欢说的再花，李莲花还是从中挑到了重点问道：“那姑娘什么来路？”
…
合欢心中暗暗叫苦，真是怕什么问什么。
她迟疑片刻，咬牙道：“她…她是风清月影楼的使唤丫头，老鸨见她生的好些便让她接客，我看不过眼就把她接了出来。她才十二诶，就要挂牌，太没天理了！”
合欢说了这么些，李莲花听出了两个重点：那姑娘是合欢偷着带出来的，其次风清月影楼的人。
风清月影是上城中最大的妓管，里头姑娘多，护卫更多。有传闻，风清月影楼的掌柜私下与不少大人物有私交，靠着这个一般人对风清月影楼是敬而远之。
合欢倒好，不知躲着倒是招惹上了。难怪今日城中热闹，想来就是因着这事了。
那头合欢等着答案，李莲花老实道：“藏风清月影楼的人可不容易。”
“我明白，你就当我没说过吧。我想等过几日风头过了，就把她带去北边再寻个好人家便是了。”
合欢自知这事麻烦，救人她是一时热血上头。眼下既要将人安置，又要躲避风清月影楼的耳目，着实是叫她焦头烂额。只是她从未后悔过，再有一次她还是会救！
李莲花先是“啊”了声，缓缓道：“倒也不必如此，我这的确有个人能帮忙。”
他是怕麻烦的，可是自己提起了合欢的伤心事，李莲花决定做些努力。
李莲花性子温吞，办事却是极利落的。
在太阳西下前，人已经送走了。
合欢站在山坡上，乔装的行头还没换下来，目送着道上一大一小两个身影消融在浓荫中。她半是欣慰，半是担心地叹了口气。
“天机山庄极有名望，主人待下人也和善，小姑娘在那想必会过得不错，你又何必巴巴地把钱都给了她。”
合欢捏了捏干瘪的荷包，爽朗笑道：“手里有钱，到底有底气些，孔方兄再赚就是了。”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啊”地惊呼一声，扭过头道：“我没钱请你吃饭了！”
“…”李莲花摆摆手，示意不用。
“那可不行！”合欢比了两根手指，认真道：“我可是欠了你两个人情，先不说报恩，请吃饭总该是要的。”
她不死心将荷包翻过来，一枚铜钱落入掌心。
就只剩一个了…
合欢想了想掏出一根红头绳铜钱裹了一圈递给李莲花。
“欠你的，我肯定要还的，可我现在没有，这个就是信物。等我还完了，你再给我便是。”
李莲花知道她是个言出必行的性子，收下铜钱。
他道：“日头快下山了，你今晚怎么办？”
“你不用管我，山人自有妙计。你若是有什么要做的想做的，尽管跟我说便是。”
李莲花对合欢的说辞不置可否，道：“我看天色不早，该做晚饭了。这样，我请你帮我去林中打些野味加菜，算是还我个人情。”
合欢下巴一扬，“你说一声我这就去，不过举手之劳可算不得还你人情。”
说罢，她一跃便没入了林子中。
合欢两手各抓着一只竹鸡，满脸的得意。
想不到林中物产如此丰富，这才半柱香的功夫就打了两只竹鸡。想李莲花那瘦弱的样子，她还想抓只野兔给他补补，可惜天色太晚这才作罢。
合欢三步并作两步跳进莲花楼，里头却没人。
灶上炭火还未烧起来，地上倒是躺了个锅，淘洗好的米混着水洒在地上。
合欢第一反应是心疼米脏了，第二反应——出事了！
屋外传来急促的狗吠，合欢奔出门就见狐狸精在地上转圈。
“狐狸精，你可是要带我去找李莲花？”
狐狸精摇摇尾巴，合欢没有多好，跟着狐狸精闯入黛蓝的夜色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