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陵和于伯回到泰昆分馆的时候,夜色尚好。
他们暂住的这处小院,别样雅致,是君启由专门命人收拾出来的。院中一口小井,令这小小院落清凉潮湿,十分舒服。听仆人说这井连通着楚荣义清修的那座仙山灵泉,井水甘甜清澈,只有重要客人来访,君启由才会安顿在此居住。
今日受宴,兰陵全程压制念力,酒又饮了不少,倒真有些醉了。一时兴起,于井边盘坐,在这一方院落中吞灵吐纳。
虽醉意盎然,但兰陵并不是肆意而为。
寿宴结束后,君启由随齐开生留在了承福堂,吕文函姐弟也回了自己的府邸。君漠弘文身体初愈,父亲又因‘商议要事’顾不上他,自然就溜去了烟花巷馆。这分馆中但凡懂点武道灵力的人都不在,剩下些婢女仆人便没什么可忌讳的了,兰陵这才决定纵情一把,好好享受一番君启由的‘盛情’。
况且,阿原就在一旁盯着,更是出不了什么大乱子。
要说这井水,还真是有些不一样的魔力。闭目调息,运转灵力,兰陵发现这小小一口井水,竟不可思议地掺杂着一股‘无’性之灵,且是在泰昆分馆这样一处普通的凡人居所。
兰陵靠着对‘觉态’的领悟,虽找到些修炼的门道,但因大千世界的灵力,从属性,到强弱,再到五态,变化纷繁,汲取觉态精华为他所用虽然是个办法,但进展缓慢,且胸口的灼烧痛感至今未能全部消解。没想今日机缘巧合,发现了这口小井,虽只有一平见方,对兰陵来说却是极佳之地。
想必也是因体内‘尸灵’太过强大,每日被迫灌入体内的灵力杂乱,才让他多有分神,没有辨认出这口小小的‘无’性灵井。今日因特意压制,化繁为简,反倒引得身体中的无性尸灵与这井水相惜,带来了惊喜。
水中灵力不断被兰陵吸收,加之‘一息闭气吐纳’功法的运用,屏蔽了周遭混杂的其余灵力,不过一刻,兰陵便觉身体轻盈,胸口积压的不适缓解大半。
一旁的阿原,默不作声。她灵力属水,对水汽变化向来敏感。井水平静无澜,可在阿原眼中,那井中水汽却犹如万丈洪瀑一般倒灌喷薄,冲入高空变化成一道遮天大伞,然后如暴雨绣针,冲着兰陵飞落。
这般强盛的灵力,若落在他人身上,非但不会有所增益,反而可能因血脉经络承受不了致使内脏窍穴受损。可狂暴的雨针打在兰陵身上的时候,竟瞬间化作柔和水雾,先是遮罩在他周身,而后缓缓被吸入,再经身体一股莫名力量强推,散出与之不相融合的部分。
阿原瞳色惊异。
兰陵总是带给她震撼,却不是因为非凡人可驾驭的本事,而是......竟有着这么多与‘徒央’的相似之处。
多年前,阿原也曾见过徒央凭借一息闭气吐纳的功法,达到如此修炼的境地。
井边的兰陵,心潮澎湃,突如其来的舒适感促使他激发念力。撼海链蠢蠢欲动,左手幻化出一条游龙,却总是忽隐忽现,始终难以完全驱动。
院前拱门处,于伯被这里幻化无偿的灵力吸引而来,恰巧遇到眼前一幕。
‘于千松’用鞭出神入化,至今八阵之地无人能望其项背。虽然他隐姓埋名多年,但一身的本领却跟随至今。
眼见兰陵难以自如驱动手中长链,于伯思潮腾涌,往事历历在目,口中不自觉吟出他自创的用鞭心法,“固气蓄力,寸劲在腕,桩功在腿,念力传于五指,空握促发,实握快收,一线可透木铁,可穿皮棉......”
心法入耳,兰陵念力竟与撼海链念力顿时合二为一,长链终现出‘真身’,首端如蛟龙,尾端缠于兰陵左掌,数条交织,可聚可散,可长可短,可粗可细,自带的灵力若隐若现,仿佛蛟龙鳞爪。
兰陵任凭撼海链随心游走,却也可靠着自己的念力控制它不随意释放威力。这条神奉大器单是外观带来的震撼,已令人退避三舍。
毕竟是在泰昆分馆,兰陵领悟至此便很快收住念力,撼海链也随之融回他的身体。这惊世骇俗的神奉大器陡然现世,又瞬间落幕,留下了些不易察觉的冷傲气焰悬浮在院落的井边,若非是人族的顶顶高手,都很难感知。
阿原对兰陵从来是一副不屑的,在她眼中,兰陵的所作所为都是卖弄,就算有着与徒央一样的能力,也不及徒央万分之一的低调沉稳。
至于于伯,似乎早已习惯了兰陵不可思议的能力,面带微笑地走近,道,“兰公子领悟力极强,老朽短短几句,你已悟得精髓。”
兰陵忍不住地盯着自己的左手,有些难以置信,道,“于伯!你识得这武器?!”
于伯笑道,“老朽凡夫俗子,怎么认得这等神器。但老朽年轻时曾练过鞭法,兰公子刚才所用神器虽是锁链之器,但道理相通。”
兰陵一听,急忙拱手道,“请于伯教我!”
阿原突然阻止道,“于伯!你不可什么都惯着他!他会的越多,越多......他这个人太狡猾......哎呀!总之就是不该教他!”
兰陵白了阿原一眼,道,“于伯,你别理她,她就是打不过我,怕我越厉害越是欺负她!还请于伯教我!这武器已与我身体融为一体,且它自身有念,若是不能降服,便总是与我自身之力相克......我担心......”
于伯托起兰陵的手,点点头道,“兰公子不必说了,这鞭法是我自创,有心法和功法之分,至今未曾传授过谁。刚才我不过吟出了心法初篇,你便领悟至此,说明它与你有缘,我悉数教你便是。”
兰陵一听,反而犹豫道,“于伯,既然是不传之功......”
于伯摆摆手,道,“不是不传,只是我年轻时便进了君府为仆,从此也弃了练功传徒的念想。但今日这场缘分,全当是老天不想让我苦心创的这套鞭法失传。”
兰陵感动,拜道,“于伯,我每日修炼,都被这武器念力折磨,你这功法或可助我精进,破此瓶颈。只是我早已拜过师父,且我师父为了我......请恕兰陵不能正式奉上一杯拜师茶,但兰陵在心中,已将您奉为恩师。”
于伯动容,道,“兰公子不必客气,这鞭法因你而不会失传,是它的福气。”
看这一老一少关系更近一步,阿原更是着急。
于伯慈祥笑道,“阿原姑娘,你善用暗器。但据老朽观察,你收放的手法硬力有余,柔性不足。我这心法和功法中各有一章,与暗器之道有异曲同工之妙,可愿与兰公子一起研习?”
阿原震惊,结结巴巴道,“你......你......愿教我?!”
于伯和蔼道,“你这丫头不是总想与兰公子争个高低嘛。为显公平,同习一套功法才更见真章。你二人,一人用链,一人用珠,都非鞭法,若能将我这鞭法各自运用于自己的武器,且能融会贯通,有所创新,岂不公平?若是不弃,老朽来做个评判?”
兰陵一脸挑逗,道,“怎么样妹子,敢不敢?”
阿原本在犹豫,毕竟兰陵能力更胜。但见他一副惹人生厌的模样,便果断应道,“谁怕谁!”